“北條殿下,既然是來談判,好歹也客氣一些吧,又不是我們逼你來的……”今川義元努力維持著心平氣和的語氣,想要解釋,卻被北條氏康一揮手打斷道:
“老子根本就不想來!老子一直想的就是殺出一條血路回去!有什麼好談的?是家裡那老爹和其他老家夥——”北條氏康邊說邊回頭瞪了眼北條幻庵,“硬要把老子拖到這裡來談判!談個屁!老子現在想的就是趕緊談崩,回去打架,懂了嗎?”
今川義元微微吸了口氣,一瞬間有些失語。
難道北條家根本不想談嗎?北條氏康隻是為了應付北條氏綱和北條幻庵的指示,才來這裡走個樣子的嗎?
就在他想要回頭向太原雪齋確認時,卻感受到太原雪齋的目光正盯著自己的脖頸,隱隱有些發燙。
今川義元回憶了一下太原雪齋之前傳授自己的那些知識,略加思索後就一下子就明白過來。
這個時候不能亂,不能表現出慌張和不知所措的樣子。北條氏康肯定是在和北條幻庵唱雙簧,他怎麼可能不想談判呢?若是在這裡血戰一場,甲相聯軍雖然不一定能贏,但至少能拖住北條家幾天,也讓北條家吊一層皮。這樣的疲憊之師趕回小田原城時,整個小田原城城下町估計都被搶過了吧?就算他們趕回去了,打得過龍精虎猛的武田軍嗎?
所以於情於理,北條家都是最不想打仗的,都是最想議和的那一個。但是在外交談判裡,哪一方更迫切地想要達成和議,哪一方就會在談判桌上處於被動,不得不做出諸多讓步。北條家就是為了避免被抓住這一弱點,才裝出自己根本不像談和的樣子,以掩飾他們達成和議的迫切。
北條家威脅自己要訴諸武力,想迫使兵力處於下風的今川家和武田家主動求和,這樣就可以反過來把談判的主動權抓回自己手上。因為武田家兵力少,自然在訴諸武力上沒有北條家那麼有底氣。而今川家即使在這裡和北條家血戰一場拖住了北條軍,自己也什麼都得不到,隻是白白便宜了帶兵去小田原城的武田信虎——所以今川家也不敢訴諸武力。
那現在就是要打掉北條家的虛張聲勢,讓他們不得不承認他們自己才是急著要議和的那一邊。方法就是——表露出決心,表露出今川家有在這裡和北條家大戰一場、魚死網破的決心,根本不怕你的這些威脅。隻要今川家不怕打仗,北條家的威脅就無法奏效。到了那時,北條家還是要乖乖地求和,讓出主動權。
今川義元於是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起身向門外走去。
太原雪齋一眼看出了自己的徒弟在想什麼,配合地唱起了雙簧:“哎,承芳,你去哪裡?”
“去備戰啊。”今川義元回頭應道,同時向武田晴信也招呼道,“走吧,虎千代,既然北條殿下不想和咱們談,那也沒辦法了。我們就在這裡和他血戰一場吧,我們人沒死光,他們也彆想過去。便宜令尊了,他可以在小田原城下町大發一筆了。不過這就算我給武田家的聘禮吧,可不能讓令尊白白把那麼好的女兒嫁給我啊。”
“哈哈,爽快,求之不得!”武田晴信也是大笑著起身,同時向北條氏康挑了挑眉毛道,“我之前想都不敢想啊,居然真的能演變成對武田家最好的結果。天下還有這種好事?”
北條氏康的臉色仍然不變,似乎覺得開口挽留實在是太慫,便狠狠地道,“那就打吧,看老子把你們的頭砍下來泡著茶吃!”
“走。”今川義元逍遙自在地就走出門外,武田晴信也是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太原雪齋和武田弘信見狀也起身準備出門,向北條幻庵道了聲再見。
“兩位且慢!”北條幻庵眼看談判真的要崩,終於沉不住氣了——這是北條家絕對無法接受的最差結果啊。他瞪了一眼自己的侄兒,似乎是在埋怨他唱雙簧唱得太過,同時對太原雪齋和武田弘信道,“先前是我們少主失言了!貧僧給二位賠罪!北條家來此,自然是想要化乾戈為玉帛,何必徒增傷亡?煩請兩位大師將自家公子請回!”
“既然是幻庵大師所托,貧僧自然從命?”太原雪齋和武田弘信笑嗬嗬地走出門外,準備去把今川義元和武田晴信喊回來。武田晴信的確是就等在走廊上,似乎早就料到北條家會出口挽留,不過今川義元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那臭小子?不會當真了吧?”太原雪齋頓時滿臉黑線,剛想誇今川義元演得不錯來著。他急忙快步追出去,到了門口一看,下山的路上也沒有人。
“奇怪了,那臭小子呢?”
太原雪齋四處環顧,才在寺廟的庭院裡看到了今川義元。後者正悠哉悠哉地顛著蹴鞠,展示著自己高超的腳法——剛才指定是回房間裡拿蹴鞠去了。
“臭小子!回來!”氣得不輕的太原雪齋跑到今川義元身邊,提著今川義元的耳朵就把他拽了回來,“這種關頭你居然也能抓住空閒偷懶?為師可真是服了你了啊……”
“那我又不能真走!可不得找點事情打發時間,誰知道北條家這麼快就認慫了。”今川義元抱怨了一聲,老老實實地被太原雪齋拉回了會客室內,談判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