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會客室內後,武田晴信沒有落座,而是直接站在桌案旁,抬起一隻手掌,對北條氏康道,“5萬石,一粒米都不能少。”
“可以。”北條氏康這次沒有再推諉了,隻是冷哼了一聲,“彆吃撐到就好。”
“武人就該有無窮無儘的胃口。”武田晴信拍著自己的肚子大笑起來,隨後便坐回到了桌案上——剩下的談判已經和武田家關係不大了,他們隻要儘可能地拖延談判的進程就可以——讓武田信虎的主力在相模多搶一天是一天。
“那就回到正題吧。”北條氏康收回視線,端正了下坐姿,看向了今川義元,“河東,不可能還你的。想要彆的補償,倒是可以。”
“河東必須還給今川家。”今川義元立刻以前所未有的堅定態度咬定道,“河東200多年來都是今川家的領地,自去年失去後,我們今川家上上下下每一個武士都將其當做奇恥大辱,矢誌不渝地想收回失地。如今我們大動刀兵,殺回河東,你卻叫我空手回去?這不可能。”
“這天下200年前還是鐮倉幕府的呢,如今呢?北條氏這苗字200多年前還是權傾天下的幕府執權呢,如今不是連後人都找不到了,被我們把苗字也給偷了?河東的興國寺原來還是我們北條家龍興之地呢,我們就不能想著要嗎?”北條氏康咧著嘴,頗為諷刺地連連搖頭,“扯這些沒用,亂世隻看現狀。”
“那你覺得現在北條家的實力比得上我們今川武田兩家聯手?”今川義元冷冷地逼問道。
“若不是我急著回去,你以為你們能靠這7000人壓製我的9000人?”北條氏康反過來問道。
“可你確實是要急著回去不是嗎?我們也有實力讓你沒辦法及時回去。”今川義元順著北條氏康的話頭,也是反唇相譏。
“不回去又怎麼樣?大不了在這裡和今川家血拚一場,小田原城任武田信虎搶去,你今川家一分錢的便宜都彆想占到!”北條氏康似乎是罵得上了頭,賭氣般地指著今川義元吼道。
“哎,北條殿下啊,這樣說就沒意思了。”太原雪齋笑嗬嗬地打了個圓場,“咱們之所以談判,就是都不想打仗,不是嗎?您自己心裡也清楚,眼下的局麵,北條家不割塊肉是不行了,何必逞強?現在口頭逞一時之快,來日您回小田原城後,令尊和家臣們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
“那就把河東的西半部,整個富士郡都還給你們。”北條氏康端起茶杯,隨後狠狠地往桌上一頓,“這他娘的就是我們北條家的底線了,到此為止了啊,彆再想多說什麼了。”
今川義元此刻的心情和北條氏康剛才被武田晴信猜中底線時一模一樣——今川家在領土上的底線此刻也被北條家點出了。
“不行,富士郡和駿東郡,整個河東必須一並歸還。”今川義元咬定他的要求不肯放,但是不自覺間語氣卻稍弱了一些。因為在談判前他和太原雪齋的溝通裡,太原雪齋就已經推斷出,北條家肯定不會歸還整個河東。
果然,今川義元片刻間的破綻已經被北條幻庵看出。北條氏康還未說話,北條幻庵就搶先出來給事情定調,“今川殿下,真的不能再多了啊。實不相瞞,我們此次來談判前,家督殿下就已經指示了,最好隻歸還今川軍已經占領的半個富士郡。如果實在不成,再將整個富士郡歸還,這已經是北條家的底線了啊。”
“讓我們把駿東郡一起歸還什麼的,真的是恕難從命啊。哪怕我們答應了,家督殿下也不會答應,回去之後也是沒辦法兌現的。我們是不想欺騙今川殿下,才在這裡據理力爭。如果我們沒有誠意的話,現在就答應下來了。但是這真的辦不到啊。”
北條幻庵真摯無比的一席話,讓今川義元的決心再次動搖了。他的直覺告訴他,北條幻庵沒有說謊,這真的就是北條家的底線了。
然而在談判者上,哪怕是一刹那的表情波動也會被對手儘收眼底。此刻今川義元短暫的失語和沉默,無疑已經泄露了今川家的底細——他們的底線也僅僅在於要回富士郡,而不是整個河東。看到這個信號的北條氏康信心大增,直接將茶水一飲而儘,隨後便笑道:“就這樣吧,差不多就行了,你們本來也就隻想著要回富士郡吧?”
隨後,北條氏康放下茶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今川義元,心裡暗自嘲笑:到最後,這個外交場合的雛鳥終究是沒崩住,心態和毅力上不如北條氏康和北條幻庵這兩個久經考驗的談判者。
然而,今川義元卻忽然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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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殿下,今川家的武士搶著要進善德寺!”
屋外忽然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幾個北條家留在寺外警戒的士兵大聲喊道。
“你這是要乾嘛?”北條氏康大吃一驚,下意識地抬手摸向腰間,卻發現武士刀早就在進寺前摘掉了。
不過和北條氏康想象中的不一樣,闖進來的不是今川家的伏兵,而是以岡部親綱為首的一係列家中重臣——他們都是一身布衣,沒有攜帶武器。跟在他們後麵的幾個北條家士兵和院裡的僧人麵麵相覷,無奈地解釋道:“幾位殿下一定要進來,我們也阻攔不住!看他們沒帶武器,便放進來了。”
“你們這是要乾什麼?”今川義元看到今川家的武士闖進來後,立刻大聲嗬斥道,“不是勒令所有人都老老實實等在山下,不得上山乾擾談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