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沒辦法呐……
今川義元感覺自己身上的罪惡感愈發深重,居然不得不開口挑破潛台詞,把話說得如此直接,以至於傷到這個癡情少女的心。
“是這樣的小姐,請原諒我唐突。”今川義元先是深深鞠了一躬,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在下接下來的話會非常失禮,實在有違禮數,對女孩子說實在是太過難堪了。但在下思來想去,還是要把事情說清楚,不然豈不是耽誤小姐的終身大事。”
“哎……”霜葉又愣了一下,顯然是把今川義元接下來要說的話誤以為是求婚——這隻是讓今川義元的負罪感更加沉重了。
“我在3年前就已經婚配了。”今川義元壓低聲音道,似乎以為聲音低了就可以降低對霜葉的傷害。
“小女子知道啊,當時公子不是和我講過?”霜葉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我也沒有再納妾的打算……”眼看躲不過去了,今川義元隻得硬著頭皮道。
“哎?為什麼?”霜葉有些疑惑,倒還沒有發展到傷心的程度,隻是單純地困惑而已,“要為那個……父母之命的政治婚姻,一生不納妾?”
“並不,當時算是鬨了誤會。我的妻子,就是我之前遇到的心上人,隻是我們為了保護身份都沒有透露真實姓名,後來新婚之夜才發現一切竟是天造地設。”今川義元將自己的一切盤托而出,希望霜葉能夠理解,“她就是我一生最愛的人,也是唯一愛的人,所以我不會再納妾了。雖然這樣說真的很失禮……但小姐,如果你是在等我的話,請不要等下去了……我對小姐僅有知音之意,絕無愛戀之情。”
今川義元說完後便低下頭去,不敢看霜葉的表情。但僅僅從那幾乎瞬間停滯又隨即變得紊亂急促的呼吸裡,也可以明白少女此刻經受了怎樣的打擊。
良久後,他才緩緩地讓視線對焦。麵前的少女已然哭成淚人,可是卻一聲都沒吭過,咬緊的嘴唇隱隱淌出血來。
最寶貴的5年青春空耗,任憑哪個女子也是無法接受的吧?
“實在是非常抱歉,小姐,是我讓你產生了誤會。我願以儘一切努力來彌補我的過錯。”今川義元內疚萬分地又是一禮——但他知道,他這個承諾也隻能聊表寸心了。任何補償,也抵不上少女逝去的真心。
“真的是‘一切’都可以嗎?”霜葉顫抖著開口,聲音已經輕微地難以分辨。
“除了‘愛’,都可以。”今川義元誠實地答道。
“我不會提出那樣過分的要求的,也不想讓你為難。”霜葉正了正神色,努力恢複了語氣的穩定,“每年楓葉紅時,來今川館北山的楓林裡找我一次,陪我聊聊和歌緋句,可否?”
“自然沒問題。”今川義元沒想到少女的要求竟如此簡單,心裡又受到了罪惡感的一次衝擊,“隻是我身在武家,常有軍務在身,恐怕沒辦法約定一個固定的時間。”
“沒關係。”
霜葉輕歎著,說出了五年前沒能說出口的話:
“楓葉落儘之前,小女子會一直等在這楓林裡的。”
當時如果直說了,是不是就不會有這般誤會?自己也不會為情所困,日日夜夜地在楓林裡等一個不會來的人?愛意如果沒有陳釀的機會,是不是也不會像今日這樣濃烈,醉得人發暈。
“好,一言為定。”今川義元答應了下來,“小姐也請忘記我吧,早日尋個夫婿。”
“當真再也不會納妾了嗎?”霜葉遏製不住心底的感情,明知失禮,也明知得到的隻會是否定的答案,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日後你可能會厭倦舊人,可能發現她對你最愛的詩詞歌賦毫不感興趣。武家身邊的誘惑數不勝數,又怎能保證會從一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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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三界三叩首,一生一世一雙人。”
今川義元起身告辭,輕聲留下了詩句,訴說著自己對銀杏的愛意——它如常青不滅的磐石一般不懼風吹雨打,又如神榭下染血的紅葉一樣刻骨銘心,豈會輸給春秋更替?
心似紅葉染神榭,常磐秋色契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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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心上人遠去的步伐,留給霜葉的卻隻剩悲歎:
“萬物皆貴新。但隻是,人以故舊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