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殿下約好了每年來這裡一次不是嗎?”霜葉上前一步,不給今川義元回旋的餘地。
“是,我的確約定好了,如果霜葉小姐堅持,我也會遵守約定每年來的。”今川義元先表示了自己的誠意,隨後非常誠懇地勸說道,“但我從霜葉小姐的朋友的角度——如果小姐把我當朋友的話——想要勸說你,真的不值得。”
“我都說了,值不值得是我自己權衡的事情,與殿下您無關。”
“可是為什麼你會對一個一麵之緣的陌生人有如此的執念呢?”今川義元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維持在平靜的狀態,“我不理解。”
“我本以為你會理解的,能吟誦出那樣的和歌的殿下,為什麼會是不解風情的凡夫俗子呢?”霜葉隻是搖頭,沒有多做言語。沉默了良久後,才緩緩開口道:“一年總共就隻有這點時間相見,不能聊點開心的嗎?為什麼一來就要吵架呢?你知道我這一年有多想你嗎?”
“小姐,我真的需要說明,你不該把我當成您的丈夫或者愛人。你剛才這段話並不是該對一個朋友說出口的,更像是對久彆重逢的情侶所說。這樣的心理很扭曲,你早晚會瘋的。”今川義元苦口婆心地勸說著,竟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好吧,也就是殿下的意思是,隻要我有了丈夫和孩子,您以後就能正常和我相會,正常和我聊天,正常和我吟詩作對?”霜葉有些賭氣般地急道。
“可以。”今川義元索性應了下來,“如果小姐的丈夫不介意小姐和外人私會的話。”
“那好。”霜葉於是扭頭便走,一眼也不看今川義元,就向山林深處走去,“明年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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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川義元策馬回城,進了本丸後,正巧看到今川五郎被壽桂尼灰頭土臉地抓了回去——壽桂尼的侍女阿常手上還抱著繳獲來的蹴鞠。
“功課還沒念完,今天的字還沒識玩,又跑出來玩?”壽桂尼對今川五郎沉聲責問道,今川五郎則老老實實地低著頭,不敢和奶奶頂嘴。
這也算是今川館內的常態了,貪玩的今川五郎總是會被來巡視的壽桂尼給抓回去。不過這孩子也逗,每次都是誠懇認錯,堅決不改——但今川義元了解自己的母親。雖然她很耐得住性子,但是對於家族繼承人這種攸關今川家生死的大事,她早晚會有忍不住爆發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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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不久後。天文十一年(1542)年10月21日,今川館天守閣書房內,壽桂尼正和太原雪齋對峙,門口站著瑟瑟發抖的今川義元,而桌案上則躺著睡得香甜的今川五郎。
“雪齋大師,你負責的事務,老身一般是不乾涉的。”壽桂尼指著今川五郎和他麵前的宣紙,終於忍不住爆發道,“隻是老身把五郎的教育托付給你,你卻放任這孩子不學無術。老身每次路過書房,看到他不是在和貓玩鬨、就是在顛蹴鞠,要麼就是在睡覺。”
“五郎還小,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貪玩也正常。玩累了,可不就嗜睡了嘛。”太原雪齋為今川五郎開脫道,說話的聲音也放得很輕,似乎是擔心吵醒了今川五郎。
“彆的武家子弟都在廢寢忘食地用功,抓住每一寸光陰學習文韜武略,以期未來壯大家族。五郎倒好,明天給他那麼多時間出去踢蹴鞠,剩下不多的功課時間還在睡覺偷懶。”壽桂尼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重重地用拐杖在地板上敲了敲,把今川五郎給迷糊糊地震醒過來:“以後若是五郎對上其他武家的家督,可如何是好?靠踢蹴鞠取勝嗎?雪齋大師滿腹經綸,不能好好教教他嗎?”
“五郎聰明得狠,認字和算數都很快,不需要學那麼久。”太原雪齋一片拍著被壽桂尼的責罵聲驚醒的今川五郎,一邊笑著袒護道,“比承芳他小時候還要聰穎許多。”
“少時了了,大未必佳。聰穎能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養成勤勉的習慣才是正道。”壽桂尼走到今川五郎身前,嚴厲地對他訓斥道,“業精於勤荒於嬉,而五郎你尚未精於業便已精於嬉。等你這點小聰明用完了,就會被彆的人甩開差距。懶散慣了,以後也不可能勤政。當上家督了,你的權力更大了,阿諛奉承的人也更多了,隻會變著法子的誘惑你縱情於聲色犬馬。到了那時,今川家該如何是好?”
“怎麼感覺在說我呢……”站在門口的今川義元感到了濃濃的指桑罵槐的意味。
“更甚於你,五郎簡直是你的翻版,更惡劣的那種。”壽桂尼沒有放過今川義元的碎碎念,轉過來對他也嗬斥道,“就是你整日不理政事,遊手好閒,隻念著花鳥風月和蹴鞠,五郎受你影響才會變成這般模樣。”
“每一個人都在溺愛縱容這孩子,你們會毀了他的。”壽桂尼最後歎了口氣,隨後便走向今川五郎,“以後也不要跟著雪齋大師學習了,老身親自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