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亡命狂奔了二十餘裡,今川義元才終於有機會拉住太原雪齋的馬韁,哭笑不得地問道:“老爺子,你這是在做什麼?被幾個蓬頭稚子嚇得落荒而逃,傳出去豈不是毀了你半生名氣?”
“你這臭小子懂什麼,那幾個小孩一看就不簡單。”太原雪齋卻是連連搖頭,一副了然於胸的表情。
“願聞其詳。”武田晴信也是湊了過來, 好整以暇地開口問道,顯然也是不理解太原雪齋在乾什麼。
“那些孩子就是送上門來給我們抓的,所以才大大方方地追了上來,毫不避諱地泄露了自己信息。”太原雪齋一本正經地答道,今川義元卻是滿臉疑惑地追問道:
“送上門?如果真是織田家的子弟,怎會不知今川家和織田家已經勢同水火, 哪敢親臨險地?萬一我們真的扣下了他們……”
今川義元話還未說完, 太原雪齋已經接上了下半句:
“萬一我們真的扣下了他們,那織田家的追兵玩了命也會追上我們,無論我們走到哪裡,哪怕一路追到京都也會追。”
“誒?”今川義元更加困惑了,“為什麼非要追我們?”
而一旁的武田晴信聽到這番話後,卻仿佛如夢初醒一般,一下子呆住了,連手上的韁繩脫落都沒有意識到。
“為師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追我們,可能是那幾個小孩子不知怎麼識破了我們的身份是武田家或者今川家的要員?”太原雪齋繼續向兩人解釋道,“但是我們也及時發現自己暴露了,所以立刻撤離,那幾個孩子憑自己是不可能追上的,隻能回去搬救兵,但肯定沒有引起織田彈正那些‘大人’們足夠的注意。”
太原雪齋頓了頓,笑著看向今川義元:“承芳,為師問你,如果有一天五郎突然跑過來找你, 和你說他‘看到了北條家的家督在今川館閒逛’,請你立刻派人去抓捕,你會怎麼辦?”
“童言無忌,哪裡當得真?”今川義元聞言也是啞然失笑,“派一隊忍者大概搜一下,搜不到就作罷了。”
說完這句話後,今川義元的表情變得和剛才的武田晴信一樣了——他也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事情意味著什麼了。
“沒錯,那幾個小孩也是擔心他們的‘大人’們不信他們說的話,擔心忍者們隨便搜搜、草草追出去幾裡就了事,所以決定加一把狠料。”太原雪齋緩緩豎起一根手指,意味深長地冷聲道:“他們決定自己送上門來給我們擄走,這樣織田家的忍者和追兵們肯定會不顧一切地追上來。彆說是織田彈正家的領地內了,哪怕是追到織田大和家的地界、追到美濃、追到近江、追到京都,他們都會一路追上來的吧。”
“那幾個小屁孩是有多篤定我們是大魚啊?”太原雪齋說到這裡,自己也忍不住嘖嘖讚歎道,“賭上性命也要讓自己的人來追捕我們?胡來第一名。若真是那‘尾張大傻瓜’,以後肯定是個不容小覷的對手。承芳,多加小心啊。”
“究竟為什麼對我們如此執著呢?”今川義元也順著太原雪齋的話想了下去,“是我們的什麼行動暴露了我們的身份嗎?也沒有啊,我們就是普通的露宿城町, 然後…去找了木下那個小孩子, 沒有什麼會暴露身份的行動啊。”
“可能是家裡出了叛徒, 泄露了我們的行蹤吧, 回去之後要嚴查一下。”太原雪齋若有所思地撓了撓頭,似乎是在盤算家裡的可疑人物。而一旁的武田晴信更是眉頭緊鎖,臉色慘白,今川義元很少看到武田晴信被嚇成這個樣子——難道是發現了家中親近之人可能泄密嗎?
“不過老師,如果那幾個小孩子真的有如此覺悟,拚上性命也要來追我們,那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吧。”今川義元回頭不安地看了眼來路上的馬蹄塵,“說不定他會自己假裝失蹤,派個人回去謊報軍情,說自己被一隊忍者擄走了。若是如此,哪怕我們沒有真的扣押他們,織田家的人也會決絕地追擊而來吧?”
“說得不錯。”太原雪齋微微頷首,隨後揚起手,狠狠地甩鞭抽向馬屁股,“走!彆停下休息,一路往西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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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繼續奔波,在天文十二年(1543)年1月19日傍晚,一行人總算是跑到了尾張國和美濃國的邊境,卻被橫在麵前的木曾川給擋住了。大冬天的,這麼晚了早就沒有擺渡了,而木曾川上的幾座橋梁卻都有織田家的衛兵在把守。
“硬衝吧,我們這三十多騎,在戰場上也是一支不小的戰力了,怎麼會怕區區幾十個衛兵?”武田晴信拍了拍腰間的武士刀,豪邁地向前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