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大門,賭場內分貝極高的噪音和煙酒味立刻把今川義元給嗆得不輕。賭徒們各個扯著嗓子在桌前怪叫,大力拍桌子、搖色子的聲音此起彼伏,想必麵具後的人臉也是麵紅耳赤吧。這一片陰間恐怖的能劇麵具和紛亂吵鬨的歡呼聲、哀嚎聲、唾罵聲、哭泣聲交雜在一起,倒是頗有一副地獄繪圖的觀感。
“呀,這就是你們文化人呀?”銀杏不放過任何一個和今川義元拌嘴的機會,“平日裡端著清高,好像自己吟詩作對多文雅一樣,真見了錢,和甲斐山裡那些地痞流氓也差不多嘛。”
“嘛,嘛。”今川義元也是乾笑了兩聲,老實說他也不擅長應付這種環境。雖然很小的時候和太原雪齋來過賭場,但是也沒學會幾種賭局。銀杏倒是感興趣,東湊湊西看看,研究著各種玩法。今川義元自己則繞到了二樓一處稍微安靜些的角落,圍觀幾個看起來是有點身份的武士、公卿賭博,順便聽著他們閒扯著近畿局勢。
“要我說啊,這細川京兆家,是沒幾天日子好過了。”一個帶著赤鬼麵具的中年男人一邊撥弄著雙陸棋的棋子,一邊信誓旦旦地預測道。
“又來這一套?一天都聽你說了好幾次了。”和他對壘的那個修羅麵具的男子取笑道,“怎麼,這麼盼著細川家完蛋?”
“內幕消息,內幕消息。”赤鬼麵具誇張地搓了搓手,吸引了周圍幾個圍觀者的注意力後才侃侃而談道:“彆看這細川管領家威風八麵啊,內部已經是暗流湧動了。一個木澤左京亮(木澤長政),一個三好築前守(三好長慶),如今都已經是盤根錯節、功高震主,連管領(細川晴元)都得對他們敬畏三分啊。”
“木澤左京最近可真是聲威赫赫啊。”另一個圍觀的羅刹麵具也是忍不住嘖嘖感歎道,“大和,河內,紀伊,三國都滿是他的黨羽,在近畿能動員的部隊比細川家自己的人還多。據說他都在評定會議上和管領公開叫板,管領殿下還拿他沒轍啊。到底誰是家臣,誰是主君啊?”
“是啊,這幾年來,木澤左京就是隱隱有壓過管領的趨勢,據說連細川家的家政都要插上一腳,怎一個飛揚跋扈了得?”修羅麵具也是符合了一句。
“那你們是不知道木澤左京最跋扈的一次。”自稱有內部消息的赤鬼麵具再次賣了個關子,拖長了音調後才開口道:“前幾年風靡西國和近畿的阿國歌舞團,你們知道吧?”
“知道,就那個巫女阿國帶著的傾奇舞團嘛,我還去看過呢,當真不錯!”邊上坐著的另一個魑魅麵具邊說邊咂起了嘴,隱隱都有口水順著麵具流了下來,“那大白腿露的,還有那兩個玉兔,嘖嘖嘖……來看的人絡繹不絕,排隊排出去十幾裡地呢,都是來看傾奇舞的!”
“有傷風化。”羅刹麵具估計是個古板的保守派,聽到這個後不禁不滿道,“你們那是去看舞嗎?分明是去看那些風塵女子的。上流的能劇不看,偏偏去看這些靡靡之音。”
“哎,這些不重要,不重要!”赤鬼麵具看話題跑偏了,趕緊擺了擺手,把談話給抓了回來,“你們知道為什麼,前段時間阿國歌舞團在京都的表演忽然停了嗎?”
“為什麼?”幾個人都是被勾起了好奇心,“不是說是因為有傷風化被禁止了嗎?”
“才不是呢,那是後來找的借口。”赤鬼麵具看大家都不知道,虛榮心得到了滿足,滿意地開口道:“在去年中秋前啊,木澤左京招阿國歌舞團去他府上表演,你們知道嗎?”
“好大的派頭啊!”眾人聞言都是一驚,“阿國歌舞團的表演都是一眼難求啊,居然能被請到府上去給他單獨表演?”
“是,而且不僅如此呐……”赤鬼麵具吸了口口水,色眯眯地壞笑道:“那木澤左京看完表演,垂涎阿國姑娘的美色,就要來硬的。”
“好家夥。”在座的男士們一下子都興奮起來,一旁的今川義元卻是有些不滿地皺眉。
“結果呐,誰想到那阿國姑娘居然誓死不從?要我說她也是傻,傍上現在近畿權勢滔天的木澤左京有什麼不好的?一輩子衣食無憂,她的劇團以後也可以橫著走了。結果她就是不同意,據說還咬傷了木澤左京的欽欽。”
赤鬼麵具說完這句話後,在座的男士們都感覺跨下一涼,仿佛疼在自己身上一樣。
“於是呐,木澤左京一怒之下就把阿國姑娘給殺了,還把阿國歌舞團從京都給趕了出去。勒令忍者追殺他們,阿國歌舞團隻得逃去堺町。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阿國歌舞團隻是換了個地方表演呢,其實是得罪上人了。”赤鬼麵具繼續講述著他的驚悚故事:
“男人嘛,在情場吃了虧,就要在官場找回來。在那之後,木澤左京就對反對派大舉出手,一舉捕殺了畠山右衛門督(畠山義堯)隱藏十年的餘黨們,還放逐了細川管領的親信畠山尾張守(畠山植長),和老冤家遊佐河內守(遊佐長教)奇跡般地和解,一起擁立了畠山播磨(畠山政國),徹底把河內變成了他自己的王國,連紀伊都被滲透了。”
“吼,沒想到是因為被女人刺激的?”羅刹麵具的人聞言啞然失笑,“我還想著木澤左京這次怎麼忽然如此殺伐果斷,而且如有神助般地次次判斷都對了,和往日判若兩人啊。原來是被女人刺激的覺醒了?”
/
頂點地址:
移動端: 感謝您的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