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
今川義元驚得連嘴都張開了,也顧不上捏著鼻子,牛肉的香味瞬間撲鼻而來,把他給惡心得連連咳嗽。
本願寺證如剛剛在他心裡建立起的完美的得道高僧形象——優雅而質樸,清高而儒雅,虔誠而隨和——瞬間因為這一口牛肉支離破碎——變成了一個和太原雪齋差不多定位的酒肉花和尚。
“嗯…不錯!”本願寺證如津津有味地咀嚼著牛肉,隨後雙眼發亮地稱讚道。周圍的僧人們立刻樂開了花, 紛紛坐到自己的桌案邊,和本願寺證如一同品嘗佳肴。
天呐…
這可是淨土真宗的法主啊……
他剛才就在我麵前吃了肉。
牛肉。
牛肉!!!
法主都這樣了,底下還有人不吃肉嗎?
今川義元難以置信地雙手掩麵,恨不得立刻趕回領內發布禁教令,和領地內所有一向宗信徒戰個不死不休,再把所有一向宗寺廟連根拔起, 哪怕是被指為“佛敵”也在所不惜!
“怎麼樣,先生?”銀杏未曾料到事態發展得如此順利,以至於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立刻笑意吟吟地對今川義元窮追猛打,拿著筷子指著麵前的牛肉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哦?你剛才說了,那位法主吃了,你就吃。”
“五郎,說話可不能不算數啊!”武田晴信也興致勃勃地在一旁拱火,“怎麼?要反悔?”
“真的不行。彆的賭約我也就認賭服輸了,但這牛肉實在是……”今川義元臉色慘白,悄悄地瞄了一眼煮熟的牛肉,立刻惡心得彆開視線,“真的難以啟齒!”
“哦?這位施主有忌口?不吃牛肉?”就坐在不遠處的本願寺證如聽到了今川義元一行人的爭辯,有些好奇地起身走來。
“是。我是還俗的臨濟宗僧人,還俗前嚴格遵守齋戒,還俗後也謹遵禁肉令,不食牛肉。”今川義元不軟不硬地回道,言語裡暗示著對本願寺證如破戒吃牛肉的不滿。
“失敬了。”本願寺證如聞言便雙手合十, 向今川義元行了個佛禮,“原來這位施主也曾是苦修者。隻是既然不食牛肉,為何又要點,豈不是浪費糧食?罪過罪過。”
“是我的兩位同伴一定要吃,我自己是絕對不吃的。”今川義元無奈地看了眼銀杏和武田晴信。
“施主以前想必是沒吃過牛肉吧?有道是萬物一為始,凡事隻有嘗試了才知好壞,所謂的戒律也是先賢嘗試過之後才禁止的。若是未曾試過,又哪知世間真諦?不如親口試試,便能知道牛肉到底是何滋味。”本願寺證如向今川義元露出了微笑,今川義元隻覺得身體忽然觸電了一般,下意識地回答道:
“上人說的是。”
隨後今川義元低下頭,拿起筷子,捧起碗,狼吞虎咽地吃起了牛肉。
·
銀杏和武田晴信的瞳孔雙雙地震,眼前的景象不真實得宛如十八層地獄一般,就仿佛天地顛倒,萬物失色一般離譜。五感逐漸模糊,時間的概念也消解了,隻有今川義元不斷地吃著牛肉的畫麵和那“吧唧”的吞咽聲單調地重複著, 回蕩在他們的腦海裡。在那一瞬,他們隻覺得世間一切常識和真理此刻都不複存在, 太陽不再從東邊升起, 溪水不再自上向下流,春夏秋冬不再輪回,晝夜不再更替——就像今川義元不再挑食一樣。
但今川義元確實是在大口吃牛肉。
武田晴信目瞪口呆,巴不得能把今川義元現在的窘境定格下來,奚落他一輩子。而銀杏則狠狠地掐著自己的大腿,不得勁後又差點抽刀出來,想砍自己一刀看看這到底是不是現實世界,還是夢境或幻術。
好在在那之前,今川義元就已經把一碗牛肉都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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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川義元放下碗,望向坐在對麵的銀杏,被她那空洞驚恐的眼神嚇了一跳。
“怎麼了,銀杏?”今川義元有些疑惑地問道。
“牛…牛肉。”銀杏結結巴巴地答道。
“牛肉?”今川義元更加不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