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克上(2 / 2)

大澤家的船隻並不多,隻有寥寥幾艘,不可能把所有的守軍在一夜裡運光。再加上大澤基相還打算分出幾艘船去吸引叛軍的注意力,能用來運輸的隻剩下一艘小早船,載上十餘人就是極限了。

“這次真是把你連累慘了。”今川義元攙扶著武田晴信,把他送上了船,“害得你背上挨了一刀,還跟著我狼狽地被人追著跑了好幾天。家裡人聯係不上,估計得擔心死了吧?”

“真的是失策了,越想越後悔,就應該放任五郎你被砍死,然後我好利用我姐姐控製我那外甥,直接把今川家變成我武田家的從屬。”武田晴信咧著嘴乾笑了兩聲,上船的那一下動作似乎又牽動了傷口,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想得美。”一旁的銀杏已經困得直打哈欠,恨不得立刻就地躺下睡覺,但聽到武田晴信這話還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先生要是死了,我就是下一任“尼禦台”了,馬上就帶著今川家的人北伐,和你玩命。”

“嫁出去的女人潑出去的水,胳膊肘已經向著婆家了啊。”武田晴信自嘲地笑了幾聲。

“有沒有可能,我總是單純得討厭你呢?”銀杏瞪了武田晴信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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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十二年(1543)年5月8日清晨,堀江城本丸城頭。大澤基相帶著剩下的殘兵堅守於城頭,準備做最後的抵抗,給今川義元撤離並率軍回師平叛爭取時間。至於自己——他已經做好了在城破時切腹的覺悟了。他受了今川氏親和今川義元父子倆莫大的恩惠,絕不會向叛軍屈服,定要為他們儘忠到最後。兒子大澤基胤也已經在今川家裡聲名鵲起,未來繼承家業不是問題,他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一旁的鵜殿長持的右手纏著厚厚的繃帶——他在昨日的戰鬥裡受了不輕的傷,部屬也潰散了,但是他仍然帶著自己的旗本侍衛上城,準備和大澤備一起拚死一戰。同樣是受了宗家恩惠的人,想必也已經抱有同樣的覺悟了吧?不過他兒子鵜殿長照還小,不久前才剛元服,想必他心裡還是沒辦法像大澤基相這樣毫無掛念。

兩個忠心耿耿的武士對視了一眼,默默地點了點頭。不用語言,也明白了彼此的堅定。

然而餘光裡,他們卻赫然看到了今川義元的身影。

“殿下?”兩人齊齊回頭,發現今川義元已經一身戎裝,左腰掛著龍丸,右腰掛著宗三左文字,大踏步地走上城頭。

“您怎麼沒走?”大澤基相驚愕地不知所措,踉踉蹌蹌地跑到今川義元身前,“船都開走了啊!您怎麼沒走?城池若是失陷了,您怎麼辦?”

“你們不是也沒走嗎?”今川義元看了眼大澤基相和鵜殿長持,又環顧了眼周圍的其他錯愕的士兵們,“城池若是失陷了,你們怎麼辦?”

“我們和家督殿下當然不一樣啊?您千金貴體,肩負重任,可不能出一點差池!但保護您是我們作家臣的本分,哪怕是為您而死也是心甘情願,隻有這樣才能不負老主公和殿下您的恩情。”大澤基相恨不得立刻扯著今川義元的袖子把他送下城去,卻發現

他拉不動今川義元。

“你們覺得我是個稱職的家督嗎?”今川義元仿佛在說笑話,但卻沒有笑。大澤基相和鵜殿長持都被問得不知如何回答。

“不是吧,其實你們也知道的吧。如果我是個稱職的家督,又怎麼會弄到這般境地?”今川義元揚手一指,城外叛軍五顏六色的靠旗無一不訴說著對家督的不滿。

“所以,你們也不用做稱職的家臣。我怎麼散漫地對待家督之職的,你們就怎麼對待我就行。不需要為我而死,我也沒有資格和顏麵,心安理得地享受你們獻上的忠誠,享受著你們用生命為我爭取的逃跑機會。我和你們同生共死。”.

今川義元背過身去,不再看向自己的兩個下屬。

他在心裡許下一個誓言:

一個不合格的家督沒資格安然享受家臣們奉獻的生命。自此以後,我絕不會拋下任何一個部下棄軍潛逃,哪怕眼前狂風驟雨、山崩地裂,我也會和我的部下們一起,戰鬥到最後一刻。

和這些哪怕我不這麼差勁,卻依然如此愛戴我的部下們一起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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