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義元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做著心裡建設,克製住內心因為打臉而產生的羞恥情緒,鄭重地向太原雪齋俯身行禮,「我決定開始參政(さんせい)。」
「現在才開始讚成(さんせい)?」太原雪齋顯然沒聽懂今川義元說的是什麼,反倒是往另一個方向理解了,「這麼說,你這徒兒之前一直不認可為師的分析?」
「我說的是「參政(さんせい)」。」今川義元一字一字地重複了一遍,隨後因為感到非常丟臉,尷尬地彆過頭去不看太原雪齋,而是望向了天守閣窗外的山景——畢竟之前一口咬定「我絕對不會批公文,不是說好政務都交給老師的嗎」的人正是今川義元本人。
「你說駿河的山勢(さんせい)啊,剛才聽錯了。」太原雪齋順著今川義元的目光往窗外看去,才發現他看著的是今川館北方的群山,這才恍然大悟道:「確實是百看不厭啊。怎麼,你打算去賞山?那你還是自己去吧,為師我最近要把前些日子去京都積壓下來的文書都批了,沒空陪你這遊手好閒的臭小子。」
「老爺子,放過我吧,要我說幾遍才行?」今川義元被迫一遍一遍重複著這羞恥的打臉話語,隻覺得耳根都急紅了,低著頭咬牙切齒地低聲道:「我是說我之前錯了,我有在好好反省,現在要參政(さんせい)了。」
「挺好,吾日三省(さんせい)吾身,你確實是該好好反省反省了,這次差點都把自己的命栽進去了。」太原雪齋非常滿意地連連點頭,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切記,以後萬事以自己的安全為上,為師可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給你這臭小子料理後事。」
今川義元隻覺得自己就好像瀕臨噴發的活火山,已經到了爆炸邊緣——怎麼好好說話就是聽不懂呢?到底要讓他說幾遍這打臉的「參政(さんせい)」?
發現今川義元的臉色已經不對勁到了可怕的地步後,太原雪齋意識到剛才可能的談話可能發生了什麼誤會。於是他撓了撓自己油光鋥亮的腦袋,開始細細回顧剛才對話,是他自己說錯話了,還是他誤解了今川義元的意思呢?這麼說來,今川義元剛才好像說了好幾次(さんせい)這個詞,難道說——
太原雪齋一下子怔住了,隻覺得大腦裡「嗡」得一聲巨響——仿佛什麼違反常識的事情就這樣在眼前炸裂般得發生了。隨後他一改剛才吊兒郎當的坐姿,一個激靈一般直接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的今川義元,用手指著今川義元的鼻尖不斷地晃動,聲音卡在喉嚨裡卻怎麼也發不出來。
今川義元雖然感到臉頰仿佛要燒起來了一樣,但自己立下的毒誓如今要反悔,也隻有躺平任嘲。不管怎麼樣,硬著頭皮頂過這一關就好了——不可以逃避,逃避不僅可恥而且沒用。大不了就是被太原雪齋嘲笑半個月,每天見麵都問自己:「承芳啊,之前不是說好不參政嗎,怎麼現在又想插手了?難不成是你這徒兒知道心疼為師了?」
丟臉就丟臉——今川義元咬緊牙關等待著太原雪齋的奚落。
片刻後,太原雪齋也好像終於從震驚中緩過勁來,一邊倒吸著涼氣,一邊難以置信地驚歎道:「三世(さんせい)?你這臭小子要當爺爺了?五郎要生孩子了?他才7歲不到吧?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是和侍女嗎?還是和誰?這可是今川家的長孫啊,生母的身份可怠慢不得啊!懷孕多久了?人現在在哪裡?」
(「參政(さんせい)」的讀音也可被拚為「三世(さんせい)」)
今川義元仿佛要暈倒了,連氣都喘不勻了,臉色一紅一白非常嚇人,話也說不出來一句。憋了好半天,才有些顫抖地沉聲道:「您也知道五郎才7歲啊,您覺得可能嗎?您是裝不明白還是真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啊。」
「怎麼回事啊,你這小子,在這說謎語呢?那你一直念叨個(さんせい)是在說什麼?」太原雪齋完全被今川義元搞糊塗了,又歪過頭去仔細想了想,腦袋裡冒出一個念頭,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甚至太原雪齋自己都樂了起來,便忍不住把這個玩笑分享給了今川義元:「哈哈哈哈哈……你該不會是在說參政(さんせい)吧,你小子是轉性了嗎?」
今川義元徹底炸裂了,憤怒得當場拍案而起,生平第一次爆起了粗口對太原雪齋喊道:「俺是要來幫你處理政務軍務,不再怠慢家政了!俺打臉了,俺之前說好不管今川家的事,現在又回來管了,俺丟臉俺認了!老爺子!放過俺吧!俺是說參政(さんせい),參政!」
這次輪到太原雪齋瞳孔地震了——沒想到在排除了全部選項後,他認為最不可能的選項竟是真相。
臭小子要參政了?
不是在逗我吧?
太原雪齋難以置信地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隨後仿佛還是不自信,又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耳光——鮮紅的掌印浮現在老臉上。
這不是夢,這是真的。
太原雪齋的呼吸忽然變得劇烈而急促,身體也猛烈地顫抖起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紫,眼珠子幾乎都要瞪出來了,雙手顫顫巍巍地抬起卻無處安放,不知該擺在哪裡——今川義元都害怕自己那上了年紀的老師忽然背氣過去。
「你小子真的要像個家督一樣老老實實參政了?」太原雪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到了這時候還是無法接受事實,「為什麼?」
因為不想看老爺子你那麼累,不想讓你背負那麼大的壓力——當然真心話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今川義元撇了撇嘴角,半真半假地答道:「因為這次被叛亂整怕了唄,害怕下次再來一次,命都沒了。要是死了,不就再沒機會好好享受世間美好了嘛。當務之急,還是保命要緊。我像個正常的家督一樣參政,想必家臣們的不滿也會少很多,老師的工作也更容易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