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十二年(1543)年8月5日下午,一行人原本打算直接走官道返回駿府,卻發現有一隊往河東的運糧隊征用了官道。微服私訪的今川義元不打算亮出身份讓輜重隊讓路,便往南繞路而去,經過了興津家的興津港。
「哇,好多好多船呀。」銀杏望向繁忙的港口,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不知道有多少是運金平糖的。」
順著銀杏的目光望去,今川義元也不禁被港口的繁榮驚到了。興津港在7年前今川義元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還隻是一個破敗的小軍港——並且被太原雪齋一把火燒了作障眼法。可如今,已經是一個規模宏大的巨港了——和堺町的港口自然沒法比,但隱約也有石山町港口一半的大小了。
十餘個碼頭將長長的棧橋探向駿河灣的深藍色海水,棧橋邊停滿了商船和貨船,忙碌的工人正爭分奪秒地將貨物從船上卸下,推上岸邊的市集。而來往的海貿商人,則成群結隊地趕往港口邊的旅宿。把目光放得遠些,整個興津港就仿佛一個吞雲吐霧的煙鬥,不斷地吸納著揚滿風帆的海船,再將他們逐一吐出。在興津港外的海麵上,可以清晰地看見兩條帶著的航線——一條沿著東海道的海岸自西向東而來,另一條則向東邊的伊豆而去。而再往西南方向眺望,還能看到另一座繁榮的大港——江尻港。它和興津港毗鄰,規模也相差無幾,同樣是近幾年發展起來的商港。
之所以如今的駿河能有如此繁榮的海貿,一方麵是因為今川義元從北條家那裡訛來的清水水軍和大批的商船,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鼓勵海貿的法度:
《假名目錄》第二十四條:駿河、遠江兩國港口的航運稅皆被廢除。
《假名目錄》第二十六條:漂流到駿河、遠江海岸的遇難船不得掠奪,要返還給船主。如果船主不明,就應該將船上的木材作為毀壞神社佛閣造宮的資材捐贈。
是啊,這就是一條巧妙的法令能給國家和百姓帶來的繁榮,法令的製定和修繕都必須要引起重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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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怎麼在這裡?」
就在今川義元認真思索的時候,忽然聽到耳畔傳來的呼喚。扭頭看去,發現來的正是庵原家的當主庵原忠胤和興津家的當主興津正平。
今川義元自然認得他們二人。在當年的花倉之亂剛爆發時,今川義元一度走投無路,正是他們二人接受了太原雪齋的勸說,燒毀居城舉家追隨今川義元,也成了今川義元最早的支持者。這份恩義,今川義元怎會忘記?
太原雪齋本人就是出自庵原家,其父為庵原家老當主庵原政盛,現任當主庵原忠胤正是太原雪齋的侄子。而太原雪齋的母親則是興津家老當主興津正信的女兒,興津家現任當主興津正平則是太原雪齋的表弟。
然而,即使有著這份擁立之功,庵原家和興津家在今川家中的地位卻始終不高。今川義元此前或許還不理解,但在和朝比奈泰能的談話後卻依然明白——這是太原雪齋為了避嫌。他自知自己在今川家裡位高權重、大權獨攬,害怕招致他人非議,所以不敢對親族有一絲一毫的偏袒,也沒有留下子嗣。希望以「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立場來對待今川家家宰之職,從而打消其他家臣們的懷疑。
於是,庵原家和興津家也自然成為了被冷落的存在,領地的數目遲遲未見漲,有機會獲得戰功的機會也很少征調他們。不過,太原雪齋心底還是最信任這兩家譜代的,這才將作為駿河經濟命脈的海貿交由他們兩族保護。興津家負責興津港,而庵原家則負責西南方的江尻港——江尻港的日常運營雖然是由伊丹家負責的,但安保卻是在庵原家的手上。
「安房守(庵原忠胤),下總守(興津正平)。」今川義元也向兩人打招呼道,「可是來巡查港口的?」
「回稟家督殿下,正是如此。上午剛巡視完江尻港,下午便來興津港看看。」庵原忠胤向今川義元拱手答道,「家督殿下想必也是在巡查領地吧?太辛苦了。」
「你們才辛苦。」今川義元自然知道自己這種難得一次的玩票性質的微服私訪,和每日親力親為地巡視領地的兩個家臣是沒法比的。
「那也沒有叔父辛苦啊……叔父近來可好?」庵原忠胤心裡還掛念著太原雪齋,便主動開口問道:「上次見叔父還是過年去今川館參加評定會議的那次,和叔父在走廊上聊了幾句。他以前還會隔三差五地往家裡來信,自從當了家宰,卻是一封信也沒往家裡寄過了,也是一次家都沒回過,恐怕是忙得不可開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