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是,由於織田信光第一時間將伏擊誤判為疑兵,他沒有選擇列陣防守,而是以鬆散的陣型衝了上來,想要捕捉這些虛設旌旗的疑兵。等到前方的織田軍探馬往後示警時,已經來不及了——數千規模的今川軍正在越過丘陵發動猛攻。
“要死。”織田信光大跌眼鏡,“真的是伏兵啊?怎麼可能?怎麼今川軍全軍在這裡?不是在往岡崎城去嗎?難道我們的計劃早就被識破了?”
“後撤!後撤!趕緊撤回來列陣!”織田信光親自帶著騎士們追了上去,大吼著指揮那些沒用第一時間回頭看馬印的部下們撤退,但今川軍的先鋒們此刻已經衝到近前。打頭陣的,正是最為精銳的鎮西備。
而在矢作川西北岸,織田信秀則陷入了艱難的抉擇——是賣掉守山眾的一部分,下令全軍停止渡河,還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全軍壓上渡河呢?前者可能會給精銳的守山眾帶來超過三成的傷亡,更是可能招致弟弟的怨恨。後者成功還能止損,一旦有差池,就可能導致織田軍半數部隊崩潰。
而在織田信秀身側,林秀貞的目光要更加複雜一些——今川軍能夠出現在這裡,如果不是他們如有神助地預判了織田軍的計劃,又更加如有神助地真的選擇執行了這個風險巨大的計劃——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織田家軍中有內奸,向今川軍泄露了織田軍的動向。
他於是回過頭去,陰沉的目光在山口教繼、內藤景春和水野信元這幾家尾張、三河的外樣豪族們的臉上掃過,眾人都是戰戰兢兢,不敢言語,生怕招致懷疑。
·
正麵戰場上,來不及集合列陣的守山眾已經遭遇了鎮西備的第一輪衝擊。雖然守山眾是尾張精銳,但鎮西備同樣也是今川家軍中翹楚。一方手足無措,一方有備而來,勝利的天平也自然快速傾斜。還沒幾個回合,守山眾已然敗退,狼狽地撤向織田信光的馬印,而追擊的鎮西備則直接把他們逼向了不宜調動的岸邊灘塗。
同時,在鎮西備身後,西遠江眾和東三河國人眾也一左一右地夾擊而來。想要一口氣把守山眾在岸邊包個餃子。而與此同時,柴田備和佐久間備也終於渡過了矢作川,但危急的戰局並沒有留給他們列陣的機會了,隻得以各家武士為首,三三兩兩地迎上去展開混戰,掩護守山備的兩翼。
對上東三河國人眾的是柴田備,若是在堂堂之陣裡相遇,柴田備這樣的勁旅本可以輕鬆擊敗東三河國人眾這樣的烏合之眾。但是眼下柴田備連基本的陣型都維持不住,無論武士們如何勇猛,也拿東三河國人眾沒轍。左翼戰場,對上西遠江眾的佐久間備則更加不利——佐久間備沒有柴田備那樣善戰,而西遠江眾又遠比三河國人眾來得訓練有素,人數也多了不少。
僅僅為了維持戰線不崩塌,織田軍就已經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作為軍中核心的武士們不得不親自拚殺在前線,根本無法指揮亂哄哄渡河後的自家足輕,傷亡也在快速攀升。織田信秀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也做不了什麼調整——對岸的部隊已經陷入到無法調度的混亂之中了。
眼下,他隻能不斷催動後備隊渡河。織田信光的安祥眾雖然從渡橋上保持著建製過河了,但是卻被友軍擋在灘塗地上,無法參戰。水野備、山口備和近藤備正在嘗試在更遠的淺灘涉水渡河,從而包抄迂回今川軍的側翼——可沒有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到戰場。而山田景隆的馬印下還留著吉良備和東條鬆平備,準備隨時救火,抵擋迂回的織田軍們。
最鬱悶的是,織田信秀自己手邊的旗本隊,明明有著最強大的戰鬥力,卻找不到投入戰場的路徑,隻能等在河對岸乾著急。
或許在一開始就該撤兵的……織田信秀不由得後悔起自己的決定。如果直接下令撤退,守山眾損失的大概隻是少數殿後的武士,和一堆來不及撤離的足輕。但眼下陷入亂戰後,反而是更加金貴的武士在不斷流血。但眼下想這些已經沒有用了,隻能儘一切辦法來減少損失。
“夠得到嗎?”織田信秀對身邊的弓大將提問道,“現在是順風,你們跑到河岸邊的丘陵上拋射,能夠掩護到柴田備嗎?”
“嗯……主公容稟,夠嗆,而且射過去估計也沒多少威力了。”弓大將眯著眼睛估算了一下距離,“有些太遠了。”
“那也去吧,總比在這裡看著好,”織田信秀揮了揮手,指揮旗本裡的弓手全部調到矢作川西北岸的一座山坡上,對著正在和柴田備鏖戰的三河國人眾們拋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