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安城關到京畿尚有幾百裡的路程,在程臻的陪伴下硬生生地壓縮在十天之內,日夜兼程走完了這段路。
方謙也賴在了輜重車上整十天,除了季崢在側的時間外,他就沒從車上起來過。某個渡劫期的前輩也沒打算讓他起來。
直到前方看見巍峨恢弘的城牆,程臻才撤去威壓,方謙翻身一躍而起,瞬間感覺渾身上下都輕鬆了不少。
季崢本在前麵,聽到動靜疑惑地看了過來:“大師兄?”
方謙輕輕一笑說道:“沒什麼,我隻是懷疑有人暗戀我師尊,不過他老人家惹得風流債一向很多,也不算是意外。”
他話音一落,一直守在前方的程臻驟然回頭看了過來,以他的耳力萬裡之外的聲音隻要他想聽便能聽到,更何況近在咫尺的聲音。
這家夥壓根沒想過要隱藏。程臻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方謙挑了下眉,從輜重車上翻身而下。這一路上他並不是沒有擔心過程臻會強行帶走季崢,如果他真要出手,恐怕他們人再多都攔不住。
可是真到了京城他反而不怕程臻了,這一路當中季崢沒給過程臻半點眼神,程臻也並沒有任何的怨言,反而在季崢靠近自己時,還有意收斂了威壓。
莫非上麵那位,是真的誠心誠意地要請季崢……入主東宮?
這聽起來就挺荒唐的。
有程臻在,戚若雲也難得的安靜了一路,直到此時才策馬過來:“殿下,城西軍另外一隊人馬也已經抵達,如今駐紮在城東百裡外的地方,您看我們是共同入城還是?”
季崢看了一眼程臻,他知道這個人此時正聽著他們的對話:“挑選一千精兵隨我入城,剩下的去城東駐紮。”
戚若雲搖了下折扇:“遵旨。”
不遠處的程臻一言不發,顯然對此也並無異議。
這一千精兵不到一個時辰便挑選了出來,還沒到城門時便看到前方早已有人列隊恭候。
最前麵一位便是他們的老熟人蕭宸。
雖然京中遠比太桁要來得溫暖,但此時蕭宸身上依然圍著厚重的大氅,臉色也更蒼白,似乎比起在京中時要更為畏寒。想來先前那條腐龍既為蕭宸所驅使,恐怕失去腐龍後,他也沒少被責罰。之後更是龍氣消散,他的身體恐怕也就是在這段時間出了問題。
更不提腐龍身上死氣的侵染等等。但某種意義上……也是活該。
雖說熟悉蕭宸,但他身邊的那一群人季崢與方謙根本連他們的官服代表何等地位都分不清。這時就輪到戚若雲發揮用場了。
戚若雲隱在一行人身後,悄悄對方謙與季崢傳音:“左邊那位春服竹蟒紋的是禮部尚書郭自在,右邊胡須挺長的那位是戶部侍郎餘任,他的小兒子也曾在太桁修行……”
方謙看著餘任垂至胸前,油光水亮的胡須,又看了看他的樣貌,倒是想起了一名年輕男子,立刻恍然:“哦,是餘寄他爹。”
那個同樣喜歡穿一身白衣的外門弟子,方謙之所以對他有印象卻是因為他手裡麵那一堆刻著鈞弘名字的木劍。
也不知道太桁和朝廷如今這般形式下,那名小弟子如何了。他記得餘寄在出事前對太桁的忠心,想來夾在太桁父親所事的蕭宸之間,他也有些不好受。
戚若雲又將蕭宸身邊的人大致都介紹了一遍。季崢心中有數,先上前一步。
城門口的人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參見太子殿下。”
蕭宸的臉色並不好看,他沒有行跪拜禮,隻是礙於程臻尚在鞠長躬說道:“恭喜皇弟,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嗎?蕭宸這句話不過諷刺而已,季崢卻揚眉輕笑了一聲,他確實已經得償所願!
隻是得的可不是這個所謂的天下!
和那個人相比,江山不過一紙輕。
季崢揮了下衣袖,看著那些跪拜的人起身,隨即才說道:“走吧,進城。”
這是整個九州最繁華的一個城市,也是最大的一個城市,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利。在季崢眼中卻如同黑暗中潛伏的巨獸,張著血盆大口,吞噬所有路過的人。
季崢離開這座城時不過五歲而已,如今時光鬥轉,他又回來了。
……
東宮之位空懸三十餘年,對回京途中慘死的蕭朗安而言,甚至可以說他對此是盼了一輩子。這個名頭最終是落到季崢的頭上,京中早被有心之人造勢,四處宣揚他身上龍氣尚存,是為天授。京中早已封路,專辟出一條道讓季崢與他帶來的那支精兵入城。
饒是如此,百姓依舊夾道歡迎,張頭探腦,隻等一睹太子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