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麵不斷扭曲,方謙下意識退了一步,可就連他腳踩著的地麵一時間也仿佛軟綿綿一片,令方謙腳下毫無著力點。與此同時,扭曲的牆麵濃鬱陰氣撲麵而來,隱隱糾結成厲鬼的模樣,便衝向了方謙。
至於他身後的房門,早已怦然關上。
方謙心知對方必是有十足把握,才會將自己困在這裡。也難怪之前小木人體內的神識還未能進入屋內便被打散。這裡根本就是一處養魂窩,養的還都是陰魂。神識不比魂魄凝實,自然受不起陰氣的衝撞。
而那隻焦黑了的小木人,自然也是為陰火所燒,才會最終出現成那般慘狀。
陰魂驟然撲來,方謙最開始也被這屋裡的詭異情景唬弄了一下,但看清楚之後反倒無甚感覺,隻是本能地有些厭惡。
他一眼便認出這些陰魂都是已生出靈智的陰魂被人有意捕捉放在此間,除此之外,更施展神通抹去了這些陰魂的意識,隻使他們以貪婪的本能存在。
陰魂能夠壯大自己的方式便隻有吞噬陰氣,又有什麼陰氣比起凝聚成魂的陰魂要來得更為精純?
方謙心念一動,斬陽在手。灼灼焰光經方謙催動,驟然暴漲燎卷。斬陽借的是日之光輝,本身帶著烈火般灼熱的氣息,對陰魂殺傷最重。
陰魂四竄而逃,而來不及逃走的直接在斬陽的劍光之下化成了飛灰。
方謙舞動手中斬陽,心境一如古井不波。這些陰魂沒有意識,對他來說更無扼殺一個智慧的愧疚,自然也不會手下留情。劍光所至之處,直接將陰魂徹底攪碎。
方謙劍式大開大合,卻輕巧靈動地避開屋內所有的陳設。劍風與陰風鼓動,令屋內小木馬不住吱呀吱呀地搖。方謙倒還分得出一縷靈氣,將小木馬包裹其中。雖說方謙與陰魂打了個昏天黑地,小木馬倒是安安靜靜,仿佛身處另一個世界。
陰魂來勢洶湧,但沒有靈智全憑本能,自然不會是年輕劍首的對手。陽光自窗欞間灑了進來,映亮了空中遊動的點點浮塵,無儘祥和。牆麵與地麵也都一如過去般平整陳舊。這裡還是那間老屋,沒有人,也沒有滔天的陰氣。
方謙遲疑了一會兒,手掌便按上了側邊的牆壁,輕輕一推,隱門便動了,露出後頭的一截窄窄的樓梯,一路向下,沒入無邊黑暗。就在他準備走下樓梯時,一直緊閉的房門被人砰地一聲撞開。
方謙並未感覺到危險,但轉頭看去,便見季崢一身龍袍,麵色蒼白。方謙想明白了季崢來這裡的原因,無奈一笑道:“我沒事。”
“我知道。”二人神魂相牽,季崢知道方謙失了一縷神識,但也知道他沒事。可有些事,不是親眼確認,他便放不下心來。
眼看季崢依然繃著一張臉,方謙不由啞然失笑,心中也略有些溫暖。他對季崢伸出了手,嘴上不由感慨起來:“不過是一些陰魂。若是連這都應付不了,怎麼當你師兄?砸了我太桁仙門的招牌,我那師尊有朝一日得還,還不扒了我的皮。”
季崢卻一把抓住了方謙的手,將他拉入懷中。
方謙哭笑不得:“我這可不是為了求抱抱。”
季崢卻沒有鬆開他。他知道方謙雖然看起來不在意,但其實心中還是藏了太多東西。這些東西,世上誰都可以不懂,但他不能,也不願。
片刻後,季崢還是放下了手臂,隻是手與方謙依然牢牢緊握:“蕭衍有些不對勁。我這幾日派人用秘法潛入過華蓋殿當中,裡麵一點活人的氣息都沒有。”
方謙愣了一下,隨即勾了下鼻尖長歎了一聲,感情他們兩人都在偷偷的調查蕭衍,還有一瞞著對方?
“我們下去看看吧。”季崢看出方謙的心虛,無奈歎了口氣,看向方謙身後的牆麵。
方謙蹙了下眉,第一反應是不想讓季崢再去那個地方。上一次進去的時候,他就差點用劍直接毀了那裡。
隻是考慮到這裡到底有季崢和他母親的僅存回憶,才克製住了當時蠢蠢欲動的劍。
“無妨,對我來說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季崢神色平淡,拉著方謙直接走了下去。
樓梯很窄,二人隻能一先一後。方謙看著季崢的背影,心頭一時間有些複雜。而這截樓梯也很短,不過二十幾步,兩人便又踩上平底。囚室不大,幾丈長寬,即便不是兩人在內,也足顯逼仄。而那名老者也並未在其中。
但牆麵上血跡斑斑,早已滲入牆灰,一片滲人的黑,仿佛連季崢的目光都被吸進去,令他看起來十足深沉。
方謙錯開一步,有意無意地上前擋住了季崢:“看來這裡什麼都沒有,那老頭兒也不在,此地不必久留,咱們回去吧。”
說著,方謙還拍了拍季崢的那一身龍袍:“趕緊的。”
季崢如今也已經瀕臨元嬰期,這麼小的一個房間,即便是方謙擋著也不妨礙他第一時間看清房中的一切,但心中仍是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