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大概是瘋了,一上午的所有下課時間,都把苑陽堵在座位上給他講題。
就連上個廁所也是跨著步跑出去,再跨著步跑回來。
一丁點的時間都舍不得浪費。
苑陽偏過頭,疑惑的視線從題上悄悄挪去梁越的臉上,他第一次觀察梁越這種優等生較起真來的模樣。
梁越的眉頭是微鎖的,目光是聚精會神的。
那種不要臉的、燦爛的、莫名奇妙的笑容,仿佛從來就沒在他的臉上出現過一樣,嚴肅的讓人有點不知所措。
“看這,彆看我。”梁越沒抬頭,卻用筆尖戳了戳課桌上的卷子,“看這裡,我畫的這些點,這裡是重點,先把這裡搞清楚。”
竟然被發現了,苑陽心虛的又朝牆邊挪了挪椅子,這才低頭去看梁越指給他的題。
那道題的兩個單詞下麵,畫了兩排醒目的小黑點。
不止是這道題,卷麵上幾乎有一半左右的題下麵,都被梁越畫上了小黑點。
原來迷死人說的,梁越在作業上畫的那一堆點點,是他劃出來的重點。
“這道題懂嗎?”梁越抬頭看苑陽,眼眸裡滿是爍亮和認真。
“不懂。”苑陽誠實的回答,不想用目光和他近距離對視。
“拿筆,記。”梁越笑著說:“就記在這張卷子上,先把這兩個單詞注釋一下……”
苑陽終於領略了梁越的‘智商高’。
他不是死記硬背,他有自己的一套學習方式。
課本、老師講的內容、作業,這些東西如果是個骨架,梁越就是一把拆骨的刀。
庖丁解牛似的把骨架清晰拆分,然後一塊一塊的撿起來告訴苑陽,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
分開看這是什麼?
組合在一起又是什麼?
學習,在梁越看來一點都不難,隻要搞懂‘這是什麼’,就夠了。
可苑陽不行,苑陽已經在渾濁的淤泥裡打了兩年的滾,連骨頭,都被包裹上了厚厚的泥漿。
問他這是什麼,他隻能靠猜。
猜也行,猜對了,梁越笑著誇他,猜錯了,梁越皺眉想想,繼續耐心的給他講,給他分析。
一個上午的時間過去,苑陽覺得自己很累,幾乎跟不上梁越的思路,大腦透支的感覺。
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梁越又坐到他對麵,不開玩笑,不講題,竟然用英語直接和苑陽對話。
梁越的英語發音很標準,不遲疑不猶豫,隻是在人來人往的食堂裡講出來,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
苑陽差點翻白眼了,“你行了,喘口氣行嗎?”
“也是,先吃飯。”梁越用手背貼了下額頭,笑了,“我本來昨晚劃出重點,就是想早上給你講作業的,誰知道你跑去乾架了,你倒是爽了。”
“……”苑陽瞅著梁越,“所以昨晚,你隻是畫重點了,沒填作業卷子?”
“啊,”梁越笑著點了下頭,“沒想到畫著畫著給睡著了。”
“辛苦了,梁大優等生。”苑陽往嘴裡塞了口米飯,使勁的嚼,卻嚼不出什麼味道。
“沒事,吃完飯回教室,咱們繼續。”梁越說。
“我就不信你不累?”苑陽皺著眉看他。
“累就對了,”梁越說:“不累,贏的多沒挑戰性?”
苑陽盯著他,乾嚼著無味的米飯,沒再接話。
吃完午飯,梁越又把苑陽堵在了教室裡,“來,繼續。”
苑陽哭笑不得,瞅著他說:“梁越,你這是非要逼著娘改嫁?”
梁越盯著桌子上的英語課本,發了會兒呆,忽然說了句,“她要是願意改嫁,就好了。”
苑陽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打錯了比喻,不該在這種時候,把梁越身上負重的包袱給抖出來。
人家儘心儘力的在給自己補習英語,自己卻戳人家痛處,太沒良心了。
“我,收回我剛才說的話。”苑陽抱歉的說。
梁越並不知道苑陽已經在陳醒那裡了解了他的家庭背景,剛才無心說的那句話也不過是有感而發。
現在苑陽突然委婉的向他道歉,梁越隻是無所謂的笑了笑,沒興趣解釋,也沒興趣再繼續那個話題,轉到正事上,“繼續看題吧。”
“讓讓,讓讓!”
過道裡有個同學,拿著把掃帚,因為梁越堵在過道上,他過去不去,就用掃帚柄捅了捅梁越的椅子。
梁越下意識朝裡麵挪了挪。
“讓讓,讓讓!”
又有個同學,左手拎個簸箕,右手拎條拖把,用腳踢了踢梁越的椅子。
梁越又朝裡麵挪了挪,
直接貼在了苑陽身上。
苑陽忽然感受到一股暖暖的氣息,那是來自梁越身上的。
帶著點乾燥的,清甜的異樣氣息,就這樣被兩個中午打掃教室衛生的同學,強行送到了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