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陷入沉寂的病房裡才又響起了聲音來,芬特爾裡望著窗外靜默無聲的城市又開口,這一次卻沒了之前的輕鬆和歡快。
“那個孩子沒能回來,對麼?”
他那句不大的話語聲落入了夜深耳裡,後者抬眼望他,那雙漆黑的眸子略微暗淡了幾分,隨後又默不作聲地點頭。
“果然是這樣啊...”芬特爾裡輕歎了一口氣,舉杯把手中那杯清水一飲而儘,走離了窗邊重新回到了夜深的病床邊。
他在風王討伐行動結束的時候,沒能從找到的那幾個人裡看到傑斯卡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這樣的結局。因為他知道以司徒夜深的性子一定會同意傑斯卡跟著下海,所以傑斯卡應該不會被安置在安全區,如果在那裡沒有看見他,就意味著他已經無法離開那片海底了。
這對司徒夜深來說一定是個不小的打擊吧?畢竟他就是這樣的人,他不在乎的事情他可以漠視一切無動於衷,而他在乎的東西他則會願意拚儘一切去守護,哪怕代價是犧牲自己。
而傑斯卡那個孩子,其實已經是很少見讓他那麼上心的存在之一了。
不過可惜這一次,他沒能改變那個孩子的命運。
芬特爾裡在心裡那麼感慨,心說難怪自己剛來的時候看見對方的模樣總覺得他有些低落,原來那不是錯覺。
芬特爾裡重新在夜深身邊坐下,看著因為自己再度提起這件事而麵色陰沉了幾分的司徒夜深,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略作思索幾分後,又開了口。
“雖然我不知道海底發生了什麼,但是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
他那麼說著,目光落在夜深身上觀察對方的反應,但夜深沒有答話,也沒有出聲應答什麼,隻是垂眼目光落在他自己的雙手上。
而那雙漆黑的眸子眼底裡藏著的卻不是悲傷,而是憤怒,對他自己的憤怒。
芬特爾裡望著夜深那副沒什麼變化的陰沉表情,心裡忽然說不上來的發悶,原本還想再說的什麼話一下變得乾澀無比,卡在了喉中沒能再出口。
芬特爾裡自詡是能言善道的人,他有時候覺得自己能夠把很多事情說得天花亂墜,說得黑白顛倒,但是此刻坐在司徒夜深的麵前,他卻覺得自己難以說出一句安慰的話。
說什麼話能夠安慰司徒夜深這種人呢?他覺得自己說什麼話都沒有作用也沒有資格,就憑他的身份和立場,其實他也無法真正做到能夠去開導對方,也沒法成為對方能夠信任依靠的對象。
芬特爾裡想到這裡忽而自己也微微低了低頭,在對方看不見的角落裡露出了一絲苦笑。
哎呀,這種時候在這裡的為什麼不是上官雨曦呢?如果是她的話一定能說點什麼讓司徒夜深足夠觸動的話吧?再不濟人家還能對對方做點什麼“沒有關係至少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這樣令人感動的承諾,可是自己能乾什麼呢?
他這種人根本就不是適合在這種時間裡出現的,因為他能做的永遠隻有在司徒夜深的身邊說些不打緊的玩笑話,他做不到像雨曦那樣離對方那麼近,近得好像親密無間,他也沒有雨曦那般在對方心裡那麼重要,甚至對方心裡可能根本沒有自己的位置。
這樣的他說話又有什麼分量呢?他對此有自知之明。
芬特爾裡經常也會很羨慕雨曦,在這種時候尤其如此。因為他其實也不止一次的想要試著拉近自己和司徒夜深的距離,也希望自己能夠有一份那樣讓他羨慕不已的羈絆,但是他卻始終邁不出那一步。
因為他沒有那個資格也沒有那個勇氣...可是為什麼明明心裡這麼想,他今天還是在這個點出現在了這裡呢?
思緒到此芬特爾裡突然又回神,目光落在了自己那一身乾淨的白襯衫上,他突然想起其實自己今天最開始到這裡來,是因為有話想對司徒夜深說。
司徒夜深是昨晚蘇醒的,嚴格來說到現在他蘇醒以來的時間其實隻過了一天。
芬特爾裡其實早就想過來了,但是他知道更前麵的時間應該留給雨曦和總部的那些人,所以他特意等到了今天晚上才過來。
本來按照他平常的習慣,這個時間點他本應該要麼坐在電子設備前打遊戲,要麼去城市的街巷酒館裡探店閒坐的,但是他今天卻哪也沒去,特意等到了這個時間點申請了司徒夜深的探望許可,甚至還為此特意洗了個澡換了身不一樣的打扮。
因為他知道司徒夜深過去有時吐槽幾分他風騷的打扮和淩亂的頭發,似乎是對他的風格不太順眼,除此之外對方也不習慣自己身上沾有酒水味,所以他今天特意改造了一番,為的隻是能夠讓司徒夜深覺得自己看起來更順眼。
不過芬特爾裡是不會知道司徒夜深剛見到他這副模樣的時候,最想問的問題其實是“你今天是去相親了嗎”這句話的。
而芬特爾裡這次來此原本想說的話,則是從在風王討伐戰那天海岸裡見到了索托爾斯之後,他就一直想要告訴對方的。
不過那樣的原本的心情卻在與對方熟悉的閒聊中慢慢的消磨了,途中他本想就這麼聊著聊著,最後就帶著幾分玩笑意味把那些話說出口,才是最合適他的選擇。
可是他在和夜深談聊的途中發現了對方的心不在焉,也感受到了對方那份藏在和平日一般淡然之下的低落,所以他還是沒有把那些話當作玩笑出口,並且主動停下了自己的閒聊。
不過此時此刻他有些後悔了,因為他雖然知曉對方心情低落的原因,卻做不到勸慰什麼解決這個問題。
他本以為等到自己來探望司徒夜深的時候,雨曦已經來過,那麼那些需要勸慰釋懷的事情就已經輪不到他來考慮了,可沒想到今天的狀況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過現在這樣的情況他也不可能說走就走吧?雖然司徒夜深身上已經散發出了心情不快的低氣壓,但所幸芬特爾裡對此很有免疫力,所以他決定留在這裡再試試自己可能不會起作用的勸慰。
畢竟他自己想說的話也還沒告訴司徒夜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