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多人的齊唱,並不整齊,倒不如說是一種發泄,一種自我說服。
可當那些士兵隻要偏下頭,便能看見蓋裡斯立在他們正中,與他們一同握緊長矛時。
歌詞中的含義,便真實到不容置疑。
亦如老約翰時常提及的那句話:“神與我們同在。”
蓋裡斯這般人物,現如今正與他們同在。
在蓋裡斯他們的正對麵,馬赫麾下的那些步兵與騎兵已經完成列陣。
那些騎兵,並沒有如先前的輕騎兵一樣,急於衝鋒。
反而是那些重步兵在結陣推進,並在推進的過程中將拒馬挪開。
同先前那些較為靈活的輕騎兵不同,這一次有三匹人馬具裝的重騎兵,將要下場,因此那些步兵需要保證衝鋒途中不會有障礙物。
步兵們完成這點微小工作後,便能聽到那馬蹄聲再度響起了。
這一次,那馬蹄踏地的聲音,要更顯沉悶,在蕭瑟秋風裡,奏響死亡的前奏曲。
嗒嗒、嗒嗒……
每一下馬蹄鐵敲地,都是在震動著人心。
中世紀、被譽為騎士的時代,這些身穿重甲的軍人們,總是能一往無前、輕易撕開步兵陣線。
但、那真的是重騎兵衝鋒,勢不可擋嗎?
從來就沒那麼一回事,再厚的盔甲,也抵不過騎兵加速撞上長矛所造成的傷害。
與其說那是騎士的時代,倒不如講是步兵們被埋沒了。
亞曆山大時代的馬其頓方陣也好、古羅馬帝國時代的步兵軍團也罷……他們消散於時代長河。
12世紀偌大歐洲,卻難尋幾支職業步兵兵團,任由那些精英騎士馳騁沙場。
當馬蹄聲敲響大地的時候,勿需騎槍刺體,那些自田間拉出的農兵們,便自行潰散……
步兵的戰鬥力源於對數量眾多士兵的良好組織,而單個士兵的作戰技能與武器裝備與封建騎兵相比既簡單又廉價。
可偏偏中世紀是個碎片化的時代、是個秩序混亂的時代,最缺乏的便是良好組織能力。
這其中的原因有許多,但有些時候,其實就是某些人的主觀刻意為之。
如後世的法王查理六世便說過一句話:“他們如果集中起來,將比君主和貴族們更強大。”
克裡斯廷·德·皮讚建議君主們不要讓平民被武裝起來,他說:“對於一位想自由、和平地維持其統治的君主來說,沒有比允許平民武裝他們自己更愚蠢的事了。”
貴族君主們他們畏懼洪水、畏懼浪潮,他們擔憂社會更低的階層掌握可怕的軍事力量。
但蓋裡斯在意嗎?他需要考慮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那種事嗎?
他並非淩駕於浪潮上的船隻,他認定自己是這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是暴雨傾盆而下時的一滴,是洪水衝過堤壩時的一滴。
“吾即大洪水。”
蓋裡斯輕聲低語了一句。
他賦予了身旁那些士兵堅定不移的勇氣,讓他們能夠直麵死亡,用長矛對準騎兵。
確實、這些人他們受訓不長,裝備不精。
可當他們有勇氣結陣用矛對準敵人,並絕不退縮時,這賭局、其實便勝負已分。
狹隘的地形使得騎兵們不能尋找步兵結陣的空擋,逼迫騎兵隻能直挺挺的撞上去。
然後、馬赫也好、亞西爾也罷,他們難以理解的事發生了。
11名騎兵的衝鋒勢頭震動山穀,卻沒能震動那些持矛的步兵。
麵對著人馬具甲重裝騎兵的衝鋒,蓋裡斯身旁的步卒們沒有挪動一步。
敵人已經收不住馬蹄了,他們麾下那披甲的戰馬,帶著他們徑直撞入如林長槍中。
馬甲、馬的血肉、人甲、人的血肉,都被長矛穿刺。
蓋裡斯感受著長矛上傳來的力道,立在所有人最中間的他,直麵那重騎兵的衝鋒。
但他沒有選擇退讓!
而是站在原地,任由長矛刺穿對方的戰馬,任由對方那勢不可擋的巨獸,朝自己摔來。
時間仿佛再度放緩,戰場上的殺戮節拍,化作抒情的輕節奏,蓋裡斯翻身一躍而起,自腰間抽出先前那把染血的劍,在空中翻轉著、朝那落馬的重騎兵刺去。
穀口的槍陣因那11匹戰馬的決死衝鋒,已經維係不住了,但戰線卻依舊死死的支撐維係著。
現如今穀口陷入混戰,而馬赫如一名殺紅眼的賭徒,企圖通過一次梭哈,來扳回局麵。
“全軍衝鋒!”那幾十名全副武裝的著甲步兵,舉著劍盾開始了徒步衝鋒,而跟著他們後麵的便是上百的輕裝步兵。
在馬赫看來,他麾下這些有若蝗蟲的士兵,如果能在敵方槍陣完成重組前,淹沒過去,還是有取勝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