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狹窄的小巷深處,借著維勒羅伊賣掉蓋裡斯所得來的錢,經曆了一次翻新。
斑駁的黃褐色磚牆被細心修補,屋頂的瓦片重新鋪好,顯得規整而樸素,原本枯朽的木門也換了新的。
教堂內的空間雖然依舊狹小,可也不再昏暗。
不僅是幾排舊長凳被仔細打磨,曾經模糊不清的彩色玻璃,也被擦得透亮。
陽光穿透玻璃,投下絢麗的光影,將耶穌像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當然,原本掉漆的耶穌像,也被重新補上漆,不至於在夜晚裡宛若流下血淚。
在這麼一處教堂中,正舉辦著一次婚禮。
蓋裡斯領著這麼一對與自己同齡的年輕男女,一同誦讀著經文。
“為此,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結合,二人成為一體。’因此他們再不是兩個,而是一體的了。那麼,天主所結合的,人不可拆散。”
“你們的妻子是你們的衣服,你們也是她們的衣服。”
“愛是恒久忍耐,愛是仁慈;愛不嫉妒,不誇張,不自大,不作無禮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動怒,不圖謀惡事,不喜歡不義,卻與真理同樂。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永不止息。”
“祂從你們自己中為你們創造配偶,以便你們依戀她們,並使你們互愛互憐……”
一段又一段,摘自《聖經》或《古蘭經》中的經文,經由蓋裡斯誦讀,
洛瑞安與阿米娜也一同低聲應答,而在台下的那些賓客們,也在發出各自的祝福或冷漠旁觀。
這不是一次盛大的婚禮,過來的賓客也不多。
無論是阿米娜又或者洛瑞安,都是僅僅邀請了自己的近人。
事實上,若非蓋裡斯親自出麵,阿米娜的父母都不會到場。
教會的合一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即便是蓋裡斯的出現,向世人證明了合一的可能性。
可其中所蘊含的偏見,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消弭。
洛瑞安這邊的親友還好說,畢竟蓋裡斯同他們相處已經有足足幾個月了。
縱然按照教會法:天主教徒被禁止與異教徒結婚,除非獲得教皇特赦。
可蓋裡斯在卡拉克城中的聲望,勝過教皇何止百倍?
僅僅是一句輕描淡寫的祝福,就足夠了。
反倒是女方那邊,陷入了泥潭。
伊斯蘭教法:允許穆斯林男性與猶太教或基督教女性結婚,但穆斯林女性被嚴格禁止與非穆斯林男性結婚。
伊斯蘭教認為,穆斯林男性可以成為家庭宗教生活的主導者,而穆斯林女性則需要由同信仰的男性保護。
因此,伊斯蘭教法原則上不承認穆斯林女性與非穆斯林男性的婚姻。
再加上蓋裡斯在卡拉克城這邊名聲不顯,可不就花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這邊的那幾個伊瑪目給壓服。
縱然如此,阿米娜的父母,心中多少還是會有一些疙瘩。
甚至可以說,洛瑞安與阿米娜之間的盛大冒險,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現在有著蓋裡斯,能夠引領他們走上一段路,可未來究竟如何,卻誰也說不清……
若他們不改變世界,那麼就將被世界所改變。
這是一次奮鬥至死的抗爭,勢要實現不同族群間的和解。
“這是我的命令:你們該彼此相愛,如同我愛了你們一樣……”
經文在清晨的微風中飄蕩,教堂裡所有人都安靜聆聽,仿佛天地萬物在這一刻都停止了呼吸。
阿米娜與洛瑞安,在蓋裡斯與他身後天兄塑像的見證下,他們手拉著手,彼此溫柔對視。
隨後,他們各自用對方的母語說出了誓言:
“我以天父之名愛你,尊重你,珍視你。”
“我以真主之名接納你,信任你,伴隨你。”
這個時候,蓋裡斯再度開口:“我宣布誓言成立,你們二人攤開手,接受來自天父的祝福。”
當蓋裡斯的言語落下最後一個音節,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卷羊皮紙、憑空出現阿米娜與洛瑞安的手中。
這是一份契約,一份不屬凡世的契約。
【在上帝與眾生麵前,以下簽署者共同立下神聖的契約,承諾彼此相愛、忠誠與扶持,直至生命的終結。】
阿米娜難以置信的扭頭望向了蓋裡斯,至於台下的那些親友們,更是一個接一個的站起身子,一時間狹小的教堂裡,紛亂了起來。
但蓋裡斯示意大家安靜,平複這對小夫妻的驚訝。
披著整潔白袍的蓋裡斯,輕聲說道:“宣讀這份誓言吧。”
洛瑞安自然是從善如流與阿米娜,一同依照那份契約上的文字立下誓言。
“我,洛瑞安,願娶你阿米娜為妻,從今以後,無論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我將永遠愛你,尊重你,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開。”
“我,阿米娜,願嫁你洛瑞安為夫,從今以後,無論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我將永遠愛你,尊重你,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開。”
洛瑞安與阿米娜作為新郎新娘,蓋裡斯作為見證人,接連在這份契約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隨著最後一筆落定,羊皮卷竟自己卷了起來,隨後化作一道光芒,消失在教堂中。
“我說過,有著來自天父的祝福……我宣布,即刻起!洛瑞安與阿米娜結為夫婦!你們可以親吻彼此了。”
伴隨著洛瑞安與阿米娜的擁吻,蓋裡斯主動領頭,帶著教堂裡的眾人一同鼓掌。
他沒有過多的去解釋先前的那些跡象,但話裡話外的各種暗示,都任由教堂裡的眾人們自己去猜測。
這已經是蓋裡斯給予這對年輕夫妻,最為有效的幫助了。
教堂的大門緩緩打開,這對年輕的夫妻攜手走出,在柔和的晨曦照耀下。
他們的身影映在石板小道上,在他們身後的那些親友們看來,仿佛被金色的光暈所籠罩。
緊接著,花瓣、麥子和五彩紙片從四麵八方拋灑而下,形成了一場小小的彩雨。
在蓋裡斯的眼中,這對夫妻漸行漸遠,在他們的身後跟著許多親友,他們發出笑聲、祝福聲、歡呼聲,還這之後還有著後續的慶祝。
隻不過蓋裡斯不會再去參加了。
而在教堂裡,眾多賓客都已經離開,隻餘下一人還靜靜坐坐在長凳上。
那是伊莎貝拉,她微微俯身,雙手墊在前排的靠背上,將腦袋輕輕枕在手臂間,像一隻安靜的貓。
她嘴角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凝望著祭壇前的蓋裡斯。
伊莎貝拉那柔和的聲音,輕輕響起:“你說,什麼時候輪到我們呢?”
緩步來到伊莎貝拉的身旁,手指捋過少女的那短發,觸及對方的耳垂。
蓋裡斯俯下身,視線與她相對。
看著那清澈晶瑩的眸子,掃過那略微希臘風的俊美五官,聆聽著伊莎貝拉略微加快的心跳。
他知道少女心中的思緒,絕非麵容與話語中表露的這般平靜,
蓋裡斯低聲回答道:“快了,要不了多久,就會是我們了。”
這一瞬間,晨曦透過彩色玻璃窗灑下淡淡的光暈,照亮了兩人身影交彙的地方。
……
“快了、要不了多久,阿卡就會是我們的了。”
披著盔甲的薩拉丁,騎在他所愛的阿拉伯馬上,與一眾隨從立在高地,眺望著阿卡城。
現如今,阿卡的最外層城牆,已經被攻破,數以百計的士兵,正蜂擁湧入阿卡城的外牆。
作為耶路撒冷王國最大的港口,也是整個巴勒斯坦最為富庶的城市,這座城市,有著足足三道城牆。
而且房屋不僅存在於城中,就在城牆外還有著無數建築此伏彼起。
在耶路撒冷王國鼎盛的時期,這座接待著來自西方朝聖者、商人、雇傭兵……的城市,有著兩到三萬人。
現如今,王國的明珠、即將成為薩拉丁手中的玩物。
薩拉丁、他已經渴求已久。
距離儒曆1187年7月4日,加利利海西的會戰,已經過去有兩個月了。
在那次會戰中,矛尖指向十字軍的心臟,利劍的洪流奪取他們性命,馬蹄掀起煙塵,箭雨裹挾著火星降落在他們頭頂……
對於薩拉丁而言,那也是極為艱難的一次會戰。
撒拉遜人、確切說是穆斯林的武備,某種意義上來說,一如既往的有些拉胯……
在絕對優勢兵力、以逸待勞的戰鬥中,尚且激戰了一整個下午。
甚至於居伊麾下的部隊,還組織過數次反衝鋒,擊潰了蜂擁而上的穆斯林軍隊。
但薩拉丁終究是贏了,居伊的王帳倒下,在付出了慘重的傷亡後,完成了一次包餃子,吃了一鍋夾生飯。
戰後,薩拉丁以50金第納爾一位的價錢,從他的士兵那裡收購了所有的聖殿騎士以及醫院騎士,交給伊斯蘭教的教士學者們,讓這些本手無寸鐵之人親自處決俘虜。
而那些戰俘,也被一同變賣為奴,因為供大於求,大馬士革的奴隸市場價格暴跌,甚至於僅用一雙鞋就能買到一個奴隸。
從這時候起,耶路撒冷王國再無野戰軍團能夠扼製薩拉丁的兵鋒。
雅法城破、托倫城破、西頓城破、貝魯特城破……
如今該輪到阿卡了,當阿卡城破之時,整個耶路撒冷王國北方,便隻有提爾一城尚且可以垂死掙紮。
又是一陣陣的箭雨,自內城射出,那些法蘭克人,正歇斯底裡的做出垂死掙紮。
但在高聳的外層城牆被奪下的情況下,內城被破僅僅是時間問題罷了。
一切、都猶如薩拉丁向真主所立下的誓言般發展。
即將、馬上,世界的中心,將會重歸伊斯蘭的懷抱。
眼下的耶路撒冷王國,便如被逼入牆角的柔弱女子,連手中自衛的武器都被奪下後丟到一旁,似乎再無還手能力,隻能被任意妄為。
至於前不久,他收到消息,阿迪勒在外約旦戰敗。
薩拉丁也不覺得意外。畢竟勝敗乃兵家常事,他薩拉丁對此早就習慣了……
薩拉丁對於戰爭的本質,經過這麼多年的征戰,也已經愈發洞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