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裡斯不會在安條克待太久,他來到這片土地,並不是說就要立刻將這片土地進行改造。
他的精力是有限的,麾下的帕拉丁與神父們也是有限的。
以外約旦阿爾哈迪學校的神學速成班來說,目前培養出的人才,連外約旦自己都不夠用。
若非蓋裡斯主動去抽調,那麼提爾周圍的改造都難以啟動。
至於的黎波裡與安條克這邊,就更鞭長莫及了。
事實上,如果說外約旦是在對耶路撒冷王國故地進行影響,那麼安條克與的黎波裡,就需要大力依賴於塞浦路斯那成體係的教會。
目前,塞浦路斯教會是蓋裡斯麾下,真正健全、有著完善體係的教會,並且作為蓋裡斯神學撰稿人核心的阿爾喬斯,目前也在塞浦路斯那邊對教會體係進行改造。
想必在未來也會大放光芒。
當然,蓋裡斯也不會將這樣的責任全盤推脫到彆人身上,他自己依舊是要爭分奪秒的,利用好自己還停留在安條克的時間,為後續的傳教打好基礎。
儘量避免走上彎路。
蓋裡斯看著場上如此之多的安條克人,他其實清楚,這些人之所以會來參與他的布道。
不隻是因為他的士兵征服了安條克城,更是因為蓋裡斯借由【聖體聖事】提供了免費的晚餐。
【我來晚了,在您已經開始分發聖體的時候才到。因為三天來,除了水,我沒有任何吃的;我快要餓死了。當我看見您分發聖體,分發那一小片一小片白麵包的時候,我去領聖體隻是為了要吃那一點點麵包。】
麵包為何能成聖體?
這在每個人的眼中,原因說不準都是不一樣的。
對於蓋裡斯而言,他是一丁點都不在意那些各種儀軌的,他之所以會用那些儀軌,僅僅是因為那能讓其他人更舒心。
夕陽下,對於如今正在分發聖體的蓋裡斯而言,麵包本就是神聖的。
魚離不開水,人離不開空氣,眾生皆需食糧。
對於憑借“麵包”而活的人來說,作為生命源泉的“麵包”也必然是神聖的。
在這些安條克貧民的臉龐上,蓋裡斯能看到這個世界,那個名為“人類”之集合,所承受的一切苦難。
“我沒法置身事外,也不可能獨自超脫……”蓋裡斯嘟囔了一句。
人、隻要是健全的人,具備社會性的人,就不會活在真空裡,而必然活在雙重世界中。
一重是物質的:水也好、土也罷,天空中的太陽、地麵上眾生,都是物質的。
另外一重,則是意識的:教會、國家、錢、人權、法律、正義……
這些都僅僅存在於人的意識中,是由人與人之間互相編製的故事,而被認知誕生。
現如今的蓋裡斯,已經不會去談論神是否真切存在這種問題。
但他明確的清楚,自己就是在編製一個新的故事,在這個新的故事裡,每一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這個故事叫做“太平天國”。
阿泰爾,混雜在那些領受聖體的貧民中。
他亦步亦趨,見證這些人從蓋裡斯手中接過那些“聖體”,看見那些人因為食物而露出笑顏。
就如蓋裡斯在編製一個叫做“天國”的故事一般,阿泰爾也活在一個故事裡。
像是兩個穆斯林,縱然從未謀麵,也能一同參與進朝聖,前往麥加或者籌集資金,用於慈善。
阿泰爾相信自己是在為了締造“天堂”,而出現在這裡。
因為這些日子的見聞,阿泰爾有了不少的猶豫,但對於“天堂”“伊瑪目”“導師”的崇拜,使得他不願意去作更多的思考。
他們教派的教義中強調了嚴格的層級製度,整個組織呈現出金字塔形結構,普通成員對上層命令必須絕對服從。
最頂層是伊瑪目(當然已經隱遁了),其次是負責執行伊瑪目命令的代理人,如哈桑,再到更下級的教徒和執行任務的刺客。
他們往往願意為完成任務不惜自我犧牲。因此,他們的刺殺行動通常不考慮逃生路線,而是以一種“必死之心”來完成任務。
他看著蓋裡斯露出笑意的臉龐,摸了摸懷裡的那把冰冷匕首。
現在要輪到他走到最前麵領受“聖體”了。
“真的存在聖體嗎?”
當阿泰爾走到隊伍最前麵的時候,忍不住問了這麼一句。
在他的麵前是一個很年輕的人,一頭金發在夕陽裡格外耀目,洋溢著生命。
這個年輕人,比阿泰爾小不了多少,如今卻已經是安條克的主人了。
“我不過是在正確的時間,說出正確的話,然而許多人也因此而受到滋養,既然許多人因它而活,那麼它就是聖體。”
在蓋裡斯給出答複的時候,阿泰爾欺身向前,隻是眨眼的功夫,來到了蓋裡斯麵前,懷中的匕首隨之取出,朝著自己麵前這個年輕人刺去。
在物質的世界中,根本沒有天堂、沒有國家、沒有錢、沒有人權、沒有法律,也沒有正義。
但在人意識的世界中,這些都是確切存在的,無數人願意為之犧牲,或者去互相殺戮。
在阿泰爾看來,蓋裡斯要比雷納德好處理的許多,因為雷納德會將自己置身在安全的城堡,隻相信遠道而來的法蘭克人。
而蓋裡斯呢……他卻一次
又一次的在安條克,舉辦宗教儀式。
這個年輕人是毫無防備的與信徒們混雜在一起,以至於即便是護衛都難以跟在他身旁。
這樣的場景,既有利於宣揚阿薩辛教派的聲望,也容易製造混亂,給予阿泰爾趁亂逃脫的機會。
隻是、與過往的其他刺殺都不同,這一次阿泰爾並不知曉自己在麵對什麼。
……
一隻鷹落在廣場附近的屋簷上,歪著頭審視著人類的世界。
這個時候的安條克放在後世,也隻是一座縣城,或者大點的鎮子。
城牆外到處都是荒野,兩足獸與其他動物的界限並不清晰。
在鷹的瞳孔中,它看見一個兩足獸在分發著食物,其他兩足獸排隊認領。
在輪到一個和它莫名氣質相投的兩足獸去領食物時,那兩足獸卻向分享食物的那兩足獸,伸出了爪子。
各式各樣的尖叫,突然炸響,那些領受著食物的兩足獸們,如聚在一起的兔子發現它自己時一樣,陡然間就炸開,沒有人上前去製止這一幕。
鷹發出了淒厲的叫,應和著地上那些四散之人的舉動。
但、終究,蓋裡斯不是耶穌,也不是後世那些神父,他的血還沒有到要染紅聖體的時刻。
在鷹發出淒厲叫聲的時候,朝蓋裡斯刺出匕首的阿泰爾,發現自己被抓住了手腕。
太快了、阿泰爾在抽出匕首刺過去,匕首快要刺進對方軀體的時候,對方意識到了。
然後以一種阿泰爾視覺極限閃縮的速度,橫挪了一步。
阿泰爾緊接著試圖橫掃一擊,試圖繼續刺中蓋裡斯。
但依舊是太快了,這種快已經不是說一個人的反應多快,而是阿泰爾清晰感知到,在這一瞬間,蓋裡斯身上似乎發生了一點點的扭曲。
緊接著閃到了他身旁,抓住了他持握匕首的右手。
“你是誰?”
蓋裡斯輕聲問道。
阿泰爾試圖掙紮,但他感覺自己的手被花崗岩所困住。
當然,作為教團的一員,他們的刺殺以政治為目的,自然不介意暴露自己身份。
因而,在這種處境下,他坦然回答了蓋裡斯。
“來自馬斯亞夫的阿泰爾、那你又是誰?”
“耶路撒冷的聖者,地上千族萬民的……”
“……伊瑪目。”
那隻落在屋簷的鷹,騰空飛起,環繞著這處廣場盤旋許久。
【哈桑從城堡下來,穿著白袍,戴著白頭巾,從右側走近講壇,緩慢地走上講壇。】
【他坐了一會兒,然後再次站起來,握著他的劍,大聲地向三個世界的居民講話,他宣布自己收到了失蹤伊瑪目的消息。】
【他說道:精靈們、天使們、人類們!我們時代的伊瑪目向你們致以問候和平安,他已經將你們從伊斯蘭教法的負擔中解放出來!】
【哈桑宣布複活後,他分發了信件,在信中他說:雖然自己表麵上被稱為博茲爾賈米德的孫子;然而,在隱藏的真相中,他是這個時代的伊瑪目,也是前任伊瑪目的兒子,是在亞曆山大被殺的伊瑪目尼紮爾的後裔。】
“又一位聲稱自己是伊瑪目的家夥嗎……”
“怎麼連法蘭克人、都這麼說了……”
……
安條克的街頭巷尾,都流傳起了激動人心的傳聞。
他們的那位新領主,在廣場上與阿薩辛的刺客,大戰上百回合,雙方之間你來我往,好不精彩!
“隻記得當時,那個偽裝到出神入化的阿泰爾,從懷裡掏出匕首,就朝蓋裡斯大人刺去。”
“蓋裡斯大人身手也非尋常,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躲開這貼身一擊,緊接著一記手刀,就打去了阿泰爾的匕首。”
“怎想到,阿泰爾靴子裡,早藏好暗器,見蓋裡斯大人近身,就是一腳踢去,靴頭露出一截染毒的利刃。”
“可、蓋裡斯不慌不忙……”
在安條克的酒館裡,蘭斯請了一位客人,在他們的酒桌旁,那些有關蓋裡斯大戰刺客的傳聞,是現如今安條克的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