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陳飛宇的這一劍恐怖如斯,卻仍難以擋下全部天威,雷海的餘劫落下,溢散到了他的身上,將他的右掌貫穿。
而後,陳飛宇的全身燃起了赤金色的火焰,從內而外,似乎要將他生生煉化,否則勢不罷休!
第八劫,身神。
陳飛宇痛苦地嘶嚎著,若非他自幼以龍血瀝身,恐怕他的肉身此時早已化為灰燼!
瑯琊帝眸光微動,卻見劍千寒和莫淩秋橫移一步,擋在了他身前,沉聲道:“琅琊帝,夠了。”
瑯琊帝一劍掃出,被莫淩秋接下,而莫淩秋悶哼一聲,倒退出千丈,而劍千寒則同樣一劍揮向琅琊帝,琅琊帝猙獰狂笑,以肉身強接下這一劍,鮮血狂噴,而他將自己的精血注入念妖鏡之中,念妖鏡立刻閃耀起猩紅的光芒——
一道赤色光華,洞穿了陳飛宇的心臟。
但陳飛宇卻仰天長笑:“古有乾帝燃燒修為重創那域外邪神,今日,我陳飛宇便效仿他一回又何妨?——將這身魂燃儘,又何妨!”
陳飛宇的身上黑白火焰燃起,與之前的身神劫火全然不同——這是他主動燃起的本源之火!
他的道,是生死。
他的肉身儘毀,神魂將滅,但他在這最後時刻,竟跨越了卷蒼茫之境,凝聚出了道源!身神劫滅去了他的身魂,但他仍以生死替身,以道源易魂!
他還活著,雖他必死無疑。
第九劫,是輪回。
輪回劫。
他一直等著這一劫,一直等著那道輪回之力落下,將他毀滅。
他如願了;但他的臉上,是淡淡的微笑。
他抬手,指向青丘大陣。
原來,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就並非是渡過這九劫——青丘山封鎖了一切時間與空間之力,就算他突破至卷蒼茫之境,也未必能將生死未卜的她救出——
但輪回可以,輪回之力可以,而他沒有輪回之力,但天劫有。
於是便有了這個完美的計劃:他拚儘一切渡至第九劫,然後以輪回劫的力量將林輕語送出,就算她已死亡,隻要靈魂未散,他仍能使她在輪回中再生。
可以說,計劃的成功率近乎百分之百,和他的死亡率一模一樣。
果然,世間沒有起死回生,隻有以命易命。
他輕揮手,以無儘的眷戀與不舍,握向了青丘山,將沉眠著的林輕語攝出。她的呼吸均勻而平穩,她的睡顏嬌俏而安詳。
隻可惜,他與她難共存於一世間。
而後,他親手斬斷了他與她的因果線。
這並非是多此一舉——不是讓他忘了她,而是讓她忘了他。
她忘了他,便不會悲傷,那麼一切都會更加完美。
他的魂影一點點淡去,他負手而立,微笑著看向林輕語,回憶著他與她曾經的一點一滴。
記憶是掌心間的水,無論你攤開還是握緊,終究還會從指縫中一點一滴流淌乾淨——
隻是那掌心的涼意,卻是讓人一生都無法忘記。
他傾儘所有將她從輪回中帶出,跨越了黑白分明的生死,跨越了陰陽兩隔的時間。
這便是飛帝,縱橫飛帝。
他不為世俗所束,不為天道所縛。
他是縱橫,縱橫天下的縱橫。
世間大道三千,日月沉浮,滄海桑田;而輪回之中,凡塵之間,人來人往,繁華璀璨。
他顛覆了整片天地,隻為了擺正她的倒影。
他找回了她,卻讓她忘了他。
兩者一樣困難,一樣痛苦。
欠卿天地續情緣,情緣斷儘唯以戀。
唯以戀,更難以戀。
他想到:
輪回間,天地過客,光陰逆旅,世人無數。
隻可惜,還是有些不完美啊……
夜渺渺,煙嫋嫋,是非真假一座橋,輪回幾多,一人少……
一息之間,輪回之中,萬物未變,卻已少了他一人。
也唯獨,少了他一人。
“如果我們一直在雪中走下去,是不是——就走到了白頭?”
他想起他還沒來得及說出“是”,那是他畢生的遺憾:如果他能說出那個字該多好?
可惜,沒有如果。
如若時光再倒流一次,他會擁抱她的每分每秒;假使歲月再輪回一遍,他會攜她手走到天荒地老……
……
因
歎當初
血氣方遒
而如今
覆水難收
流光若返
萬事皆再重頭
天下同
誰人能說?
果
三百年
恩怨情仇
一朝散
煙消雲走
曲終人瘦
曾記多少風流
唯
往事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