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時候街上又蒙了一場細雨,風雨刮起花瓣,沿路飛舞飄香。師徒二人結了旅店的賬,計劃著離開畢音城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東穀澤晨想順路去到昨日傍晚的那家花舍瞧瞧,結果發現老板娘果然把昨天收進去的花架全擺了出來。花舍角落放有龍舌蘭,一側有幾株風信子,店前不乏年輕情侶和成熟夫婦來往,就連遊戲路過的觀望的稚童也能夠收獲一朵向日葵。
有街頭藝人在吹奏雙簧管樂。
“這個好看耶!”東穀澤晨在開放的櫥窗前挑來一圈花環沒大沒小地為澤羽戴上,淡綠色枝蔓間綴有青芷、白芷、秋蘭、白玉蘭以及雛菊等鮮色。
“哪……哪裡好看了?”
“怎麼說呢?就像春天到來前,站在田園阡陌間觀望的春日女神。”
澤羽沒有說話,隻是買下了那頂花環。
“啊,今天天氣真好。”
“是啊,雖說是歲末之際,卻也似三五月般暖人,很適合旅行呢。我們要同商隊彙合嗎?”
“他們啊?不管了,我們走吧。”東穀澤晨的視線仍留在那頂花環上,無論怎麼看都是那麼的令人賞心悅目:蘊藏於植物體內的某種生機交互纏繞,使受冠其下的主人那原本白皙而冷清的臉蛋增添了生命的活力。
要是澤羽能多一點笑容的話,一定會更美的吧。
城門很快就出現在眼前了,時間過得真快,其實東穀澤晨還想去其他地方逛逛,甚至鬥膽想偷入斯琳納的皇宮,目睹它與索洛國的有何區彆?不過嘛,像自己這樣的庶民恐怕是沒那樣的機會嘍,畢竟不是每次都有那種好運,旅行途中也總歸免不了這樣那樣的遺憾,還是隨它去吧。
這樣想著,東穀澤晨已經同澤羽出了城門。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不久的將來,他會再次來到這裡,甚至是送進他不敢幻想的皇宮,以一種當下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方式。
城郊外自然沒有城中那般繁華,倒是多了幾分天然淳樸的氣息。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又見各類商販置貨於道前,遠遠望去,前麵又是一座小鎮。
“澤晨,你在這兒等會兒,我去買點橘子路上吃。”
“好。”
見澤羽走去,無處安放的視線也閒不下來,東穀澤晨注意到鬨市之中,有位貌似乞討之人正躺在樹下,出於同情心,他手握錢袋朝那人走近。
“老者,可以給您些錢幣嗎?”
“啊?哦,多謝多謝。”老人被耳旁突然到訪的聲音搞得有些手忙腳亂,他慌忙起身,伸手摸索著接過東穀澤晨手裡的錢幣,“太感謝您了,好心人,願天神保佑您。不過不好意思啊,我是個盲人,隻能憑靠不夠靈敏的耳朵來辨彆大人您的位置。大人啊,那個,能否讓我講個故事當作是對您的回報呢?原諒我這一任性的請求,當然,如果大人您著急趕路的話,就無視我這個邋遢的老頭子好了。”
“啊,沒問題的,暫時不忙。”
“哈哈哈,好,讓我想想,講個什麼故事好呢……額……啊,有了!就講個風雪夜吟遊詩人的故事好了。”
隨後,老人開始了他的講述,失明的雙眸裡好像能瞧見到那個久遠的過去,東穀澤晨的魂兒好像也隨著乾唇的呢喃飄進了故事當中。
……
風雪交加的畢音城,商販們為了趕在深夜前將手裡的貨脫手出去,各自扯開嗓門兒叫喊。推車的木輪從道路中間咕嚕而去,舉火把的人、討價的人、叼著香煙從賭場門口出來的人,草鞋、皮鞋、靴子接踵往來,人們都很忙碌。
不遠處的歌舞伎町炫目的燈光爭奪著人們的理智,搶奪來客腰間的錢袋,膨脹富人的欲望。哪怕身處城市昏暗角落的人們,也有幸沾光於遠在亭台樓閣之上的歌女美妙的喉音。
一位披著茶綠色披風的乞人光腳從人群中間穿過,其服裝上東一塊西一片的破洞和汙垢,述說它久遠的曆史。他手裡抱著的小型豎琴的琴木,也是一副飽經風吹雨淋而將要腐朽的慘淡模樣。
而乞人本人呢,則是一身營養不良的樣子,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倒又不似酒徒那般心不在焉,卻是謹慎著不與趕路人相撞,顯得勉強艱難,讓人擔心若是雪風再緊些便要將他推翻在地。
隻見他擠到一處攤位前,一把手便將全部身家——幾枚銅幣掏了出來,全放在了攤位案板上。
“老板,行行好,給塊麵包吧……”乞人語氣虛弱,感覺若是麵包端得再晚一步,他就要當場魂歸西天了。
“哎呀,才這麼點啊……”攤位老板掂量手裡銅幣的重量,“連本錢都不夠呢。”
“行行好……”
“行行,好。反正也要收攤了,就當便宜你了。”看來是真的拿不出更多的錢了,老板心想。
乞人感激地伸手去拿放置在板上的冷硬麵包,卻被墊在麵包下麵的一本詩集吸引了注意。
“老板,這是……”他慌忙翻動書的頁碼,企圖一口氣將上麵的內容飽食下去,殘燭生命竟奇跡般燃起新明。
“哦?你認識?”
“啊,我流浪半生所找尋的東西竟然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哈哈哈哈哈……”乞人笑得悲涼。“這應該就是詩人……(講述者忘了那個名字)的原稿,佚世百年,我隻曾在童年時代聽人朗誦過其中零碎的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