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2 / 2)

“那不行,這可是進貢到皇宮的珍品,哪能隨便給你這種人瞧?”

“行個方便。”東穀澤晨遞給對方一枚金幣。

“哦,嘿嘿,原來是位老爺呀,不過嘛,這畢竟是個貴重……”

東穀澤晨又遞出一枚相同色澤耀眼的錢幣。

“好說,都好說。不過,老爺花這麼多錢就為了看一眼那玩意兒?額,該說你們有錢呢?還是……”

“卒哥有所不知,我向來聽說魚人體態曼妙,膚若桃瓣,感昔日楚王對巫山神女之事,便欲效仿,一試雲雨之歡。”

“什麼有的沒的,不過您大抵的意思我聽懂了,該說不說,還是你們貴族家玩得變態,哦不,該叫情趣高雅才是。不急,您慢慢來,三十分鐘?最多一個小時好吧,我隻能幫您掩護這麼久了。”

“足夠了,那就有勞卒哥,不過我這人向來對這種事情比較羞澀,能不能請你站遠些,到外麵一點,也好把把風。”

“嘿嘿,了解了解,您就儘管放心去做吧。”

沒想到,為了征得獄卒信任,竟得如此自汙,東穀澤晨更覺得有種難言的痛苦。想來正義一事實乃不易,或許有時還得繞點遠路才行。

來到牢房裡,麵前果然擺著那眼熟的長方體,東穀澤晨從外頭解開開關,扶起水缸裡的魚人少女。

“澤晨!你怎麼會在這裡?”白鱗訝異道。

“噓,事不宜遲,你先聽說我。你披著這件鬥篷出去,到了外頭不要出聲,若有人為難你,你隻管把這錢袋裡的錢幣掏出來給他。”說著,東穀澤晨將鬥篷脫下給白鱗披上,腰間錢袋也全給了對方,“還有,這裡有兩件手套,你拿著遮掩仔細了,不要把鱗片露出來。”

“我……”白鱗小聲地抽泣。

“沒事的,你一定能逃出去的,說來也怪我,若不是我……”

“那澤晨呢?”

“放心吧,我師父肯定會帶我出去的,她可是很厲害的。出了這間牢房,你可千萬彆哭了,露餡了可就全完了。”

“為什麼?”白鱗嘗試抑製住自己的淚水。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啊。”東穀澤晨滿懷自信地說,“好了,走吧。”

“誒,慢著!”東穀澤晨發現了個嚴重的失誤,他從腰間掏出從五矢那所得的餘悠水的匕首,將白鱗露出鬥篷的多餘的羅裙割掉。秀美的裙邊親手在利刃下剝落,不免可惜,但為了計劃周密,這會兒也顧不得了。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白鱗依依不舍,多次回頭看了看,最後堅定地走出牢房。

“那麼現在,我就是替身了。”東穀澤晨自言自語道,“看來得在這烏漆嘛黑的地方安頓片刻,這水缸裡的水……如果在這裡麵躺上半日,就算沒有窒息,也得失溫凍死啊,好在我提前備了根軟水管。”

東穀澤晨來到水缸前,將整根水管完全浸入缸中,隨後用手指堵住兩端,一頭留在水裡,另一頭伸向獄窗外的草坪,而後鬆開手指,利用虹吸效應將缸中之水儘引其出,而後安躺進水缸,蓋上封蓋,周圍頓時被漆黑裹挾。

“啊,就像入了墳墓,遁入萬籟俱寂的時空,背上還濕撓撓的,就當是在雨夜被埋了吧。”這般想著,竟有種久違的安逸油然而生:不必再考慮多餘的生存問題,不必再為瑣事而奔波,一時之間,就連情緒也蕩然無存,無所疼痛的死亡莫非散發著迷人的吸引力?

但這畢竟不是真正的死亡,倒不如說更像是被活埋,清醒的意識在此刻無處安放,被焦慮與恐懼所取代。

東穀澤晨開始有些後悔了,這倒是常有的事,一股熱腦下的決定,在冷靜過後才清楚地知道想象與實際之間的差距。逞英雄的時候有多激動,現在被留在暗箱裡就有多痛苦。要是當時能再考慮得更周全一點,情況會不會要更好?可轉念之間又否定了這一想法,在能力有限的情況下,做到現在這樣已經是謝天謝地的了,所以說這句話更像是當下的安慰,而真實的痛苦畢竟不會因假定的可能性而減弱。

又或許說不定會,假定的可能性有時也能模糊成一種假定存在的額外的希望呢,希望又能臨時充當療愈疼痛的良品。

“喂,魔猿!平日裡見你屢次損我,怎麼這會兒不吭聲了?”

“哈哈哈哈,我的澤晨,我看你是慌得受不了了,這會兒才想起喚老夫來了。”

“少囉嗦!趕緊陪我聊兩句。”

“平時可沒見你這麼硬氣,看來人在絕望的環境膽氣也會充大的嘛。”

“在這裡麵啥事都乾不了,隻能和你這家夥對話,更是不幸中的不幸。”

“你還挑上了?是不是還要給你安排個美人陪你聊天?”

“你要是能變換個形象倒也說的過去,現在這樣子實在是太醜了!好在剛才在酒店那兒墊了下肚子,現在不至於那麼餓,也不會因你而倒胃口。”

“先前見你還挺好逗弄的,沒想到這會兒確是刺語連篇。果然人不可貌相,一旦到了絕境麵前,就再難把住往日的矜持了。”

“誒,你說這話倒讓我想起以前坐火車的體驗,那次在臥鋪上躺了整整一天,也似如今這般難以適從。”

“搞不懂,苦力勞工做夢都想在床上躺個片刻,你有這般養尊處優倒還先埋怨起來了?”

“你不懂,火車臥鋪是包廂的,也就是一個房間,當時我隻有一個人,同處其中的還有一家三口,還是個女兒。”

“好吧,我大概稍微可以理解這種感受了……”

“隻不過區彆在於,那會兒我有手機和耳機,勉強能夠適應。要是現在手裡有這兩樣法寶,又有何愁啊?嗚嗚嗚——我寧願現在就送入宮中當牛做馬,也不想在這裡多待一刻了!”

“彆吵了!你剛才說的那兩樣神器有何功用?”

“可以聽歌。”

“哈哈,這個簡單,我唱給你聽不就好了?”

“彆彆彆!萬望您千萬得克製住!我實在不想人落在棺材裡了,還要受此酷刑,您的歌喉定然使地崩山摧,萬物俱滅,還是把它留給更能欣賞它的人吧,在下實在是受之有愧!”

“欸,咱倆誰跟誰?既然澤晨這般謙讓,那我更得儘摯友之誼了。”

“誰跟你是摯友啊!”

就在魔猿要一展歌喉之時,外頭傳來動靜:“這麼快就完事了,真是的,箱子都沒鎖好,被發現了怎麼得了……”

東穀澤晨屏住呼吸,不敢生出動靜,待到周圍徹底無聲後,他再次遁入死一般的沉思,等待命運女神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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