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魚人仆從回到自己的小閣間,見妻子剛哄兒子睡下,便倒出今天的苦水,後說:
“我十分向往父親曾在童年時所講述的人魚村的生活,他說,那時候白天同大家一起乾活,到了夜晚,就圍著篝火講故事,咱們一族講的深海水晶宮的奇聞,常引得人們神往,那裡埋藏著無數稀奇的寶藏:能在海裡彈奏的豎琴,能在水中繪畫的彩筆……隻可惜,我終身留在深宮幽院,這輩子也隻能在夢裡見到了。要是咱們的寶兒有出息,將來能回故鄉看一眼……”
一旁的孩子沒有睡,隻是閉著眼將這些話默默記下。
不久後,畢音城中流行了一股風氣,大批表現魚人個性的作品被毀壞或焚燒,而其它展示自然風光、刻畫民眾尤其是孩童生活樂趣的作品則保留了下來。官方宣稱這些都是出自宮廷藝術家們之手,人們雖然覺得扯淡,可轉念一想,畢竟這能提升人類種族的自信心,慢慢地也就心照不宣地接受了。
而鱗蛟一族呢,說是天生自帶詛咒,是為不祥,影響王國運勢,危害民眾生活,因為前些日子流行的瘟疫可以作證,他們便自然而然地遭到迫害殘殺。宮裡就有位魚人仆從為了護住自己的作品而抗旨,結果就被護衛拖到其他魚人麵前,當眾砍去雙手,令其終身不得創作。
漸漸地,鱗蛟一族遭到人們的疏遠和排擠。曾經的朋友,今天的禍患。不止是宮裡的魚人,甚至波及周邊人魚村的鱗蛟,據說就有這麼一件事:
在人魚村當地有位頗有勢力的財主,企圖霸占一名叫作白鱗的魚人姑娘,威逼利誘樣樣不成,便教唆家奴將人家強搶而來……
“青鱗哥,你妹妹……”風光和煦的海岸邊,一位頭頂鬥笠、拖著滿身棍傷的魚人匆匆趕來,跟正在海麵上捕魚的鱗蛟青年訴狀。
“我妹妹?咋了?發生什麼事了?”
“白鱗她給老財主搶去了,大夥阻攔不得,還挨了棍棒……”
青鱗臉色大變,不多想便丟下船槳,棄下漁網,一刻不停地往村裡趕。
另一邊,在老財主的臥房,一根漆黑的鐵鏈束縛著一雙嬌嫩素手,懸於羸弱欲哭的臉側。鐵鏈拴於鐵柱,手的主人楚楚可憐,側身跪坐於牆角。
“聽說近來咱們的國王正在驅逐你們鱗蛟一族,可你若是跟從了我,定能保你安然無恙,餘生都是榮華富貴,嗯?”老財主伸出大拇指和第二指摸捏住白鱗的下巴,姑娘不留片刻地扭頭,老財主隻覺得兩指上留了些滑膩的粉,愈是興奮。
“還請老爺放我回去,家裡的活還沒做完呢。”
“嗐,還做什麼活呀,你跟我……”老烏龜話還沒說完,便伸手去解腰間的帶子。
哪料房門被一陣強大的氣流轟開,重重摔在床沿。隻見門口家奴,個個躺在地上捂肚呻吟。
“老畜生!你個不要臉的東西!”
“哎,哎,我還沒怎麼樣,哎!”
後來,鱗蛟兄妹倆不知所蹤,乃至村裡幾乎所有的魚人都不翼而飛了,隻留下不計其數的空蕩蕩的茅草屋,西麵成了孤村。
倒是次日,據說有人上門到財主家還債的時候,老財主掩被躺在床上,見家奴為其敷傷藥時那是鼻青臉腫,胖得像豬頭。床邊的鐵柱,連著根斷成兩截的黑鏈子。
話回魚人們的命運,當然,皇家還是仁慈的,曾秘集鱗蛟一族彙談,說是隻要堅定地為皇族服務,專心充當點綴貴族門戶的裝飾品,則能對先前錯誤,表示既往不咎。
然而這群原本生活在深海中的精靈,血管裡流淌的血液並不比人類冰冷,他們再也忍受不了,紛紛拿起武器抵抗。
於是,曾在某個深夜的宮門爆發了一場事變,無數燈燭被打翻在地,煙火熏天,無數熱血以渲染磚瓦,血流成河,最終以鱗蛟一族的失敗及慘遭屠殺而告終。
……
“後來的事呢?”東穀澤晨合上書。
“老身能力有限,隻記述到這兒了。”
這時,房間外爆發了新的喧囂,有新的入侵者襲擊皇宮,國王急詔大內高手彙集於彼。聽聞宮牆門外,巨浪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