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青跪在地上,直到今日見了府尹,他才知道自己當初錯的有多離譜。當初隻想那賊官差壓迫村民,心中激憤,要殺官落草,卻從未想過牛二此舉已是叫本村有罪,自己再這樣做隻會讓村莊陷入更深的泥沼。
今日潘押司親自領著他們,走到了另一條光明好路,柳暗花明,他才幡然醒悟。
羅青雙手抱拳,頭低著,一跪不起。
潘鄧見他誠心悔過,把他扶了起來,這才算將兩月前那結下的梁子一筆勾銷。
他叮囑道:“你們回去之後不要放鬆警惕,每日也叫人在村口巡邏,專心生產,我不在也定要善待林師傅,不可對他無禮。”
王全問他:“潘押司,你不和我們回去?”
今日他們得了嘉獎,又保下了稅糧,必要慶祝一番,怎能少得了潘押司?
潘鄧隻說:“陳府尹還有吩咐,叫我在府裡等待。你幾人將那匹馬牽回去,並我昨日騎到村裡那匹,好生照料,那是在縣裡賃的,過幾日要還回去。”兩匹馬好多錢哩!
幾人無有不應,牽著牛車馬匹,拉著賞賜回了村。
這邊潘鄧又回到陳文昭府中,他心中忐忑,隻擔心王婆是否平安,想要回陽穀縣,又怕自投羅網,隻能在府中乾耗。
陳府尹這一天判處匪盜,問明戶籍,去了鄉中查證,又叫董平在府內幾縣出兵巡視。忙碌一天後才想到潘鄧還在,又回家見了他。
“你縣裡那老縣令已沒幾天太平日子可過,早日裡我已經上本,算算日子,他被革職也就是近幾天的事了。”
潘鄧不知陳府尹竟然早已經將陽穀縣令上本告發,聽見此話頓時心中少了許多忐忑。
陳文昭又說:“我今日派人去詢問,得知那陽穀縣令已經將你在縣衙除名,想要張榜通緝你,還收押了你母親。”
潘鄧瞪大雙眼,站了起來,“府尹大人,我得回去!”
陳府尹衝他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莫要擔心,今日裡陳澤去了陽穀縣,已經告知了知縣你的義舉,讓他把你母親放回了家,家慈從監牢裡出來時,並不見受傷,現已歸家了。”
潘鄧這才鬆了一口氣。
陳府尹又問:“如今你有什麼打算?”
潘鄧不明所以,想了想說,“我從前隻想與母親經營茶館,安生過活,機緣巧合之下,叫縣令認我為押司官,服役之時也是兢兢業業,不敢懈怠,如今縣令既已將我除名,小子這便回縣,專心生產,服侍母親頤養天年。”
我要回去繼續發展我的奶茶事業,上市做CEO了。
陳文昭歎了口氣,“我觀你在竹口村催收時,愛惜百姓,勸課農桑,是個不可多得的愛民如子的好官吏,既有安民之誌,何必消磨誌氣?”
潘鄧聽他一席話,睜大眼睛,開口欲言,卻半天沒說出話來。
陳文昭又問:“你既想回縣中做一富戶,養雞雛之法又為何教給村民,自己養不是更好?既隻是收稅,又何必費儘心力給他們找什麼老師傅,多叫那些富戶交了銀子還不夠?”
潘鄧上輩子經常聽人問這類似的問題,他答的多了,已經成了習慣了,“我……小民幼時困苦,做過小商販,不算苦累,卻讓小民在幼時就品嘗了底層百姓暗無天光的滋味。長大之後見不得彆人困苦,不能糊口……”
陳文昭的目光變得柔和了,“我果然沒看錯你,既然你有此誌,回縣從商豈不是蹉跎了,便跟在我身邊,陽穀縣已將你除名,你在東平府做個押司也做得,你意下如何?”
潘鄧被砸了個懵,但是殘存的理智告訴他,得答應,於是他起身行禮,“小民多謝大人厚愛,蒙大人看中,此知遇之恩感念在心,必殫精竭慮,以報大人!”
陳府尹點點頭,十分滿意,“那你便回去收拾收拾,在東平府找個院子,若是找不到,叫陳澤給你找。過幾日我叫文書給安排一個職位,你便來府衙上職吧。”
說著他拿出一個布袋子,“此物給你,去吧。”
潘鄧拜彆了府尹,回去的路上將布袋打開,裡麵好大的一個銀錠,再無他物。
潘鄧淚流滿麵,好老板,就跟你混了!
*
小城的消息傳的極快,沒過兩日,府衙百姓都在議論劫匪一事,這可是二十多個劫匪!往常都是他們百姓被搶,或是有好百姓上山,今日聽了劫匪被捕,都覺得十分新奇,紛紛問府衙何時出城剿匪的?
知情人便告知:“不是府衙剿匪,是有一社村間鄉勇,拿著刀把那二十幾個土匪綁了送來的!”
“嚇!哪個社?咱們東平府有這麼強的村間社?是哪個村的?”
“我聽說是竹口村。”
“竹口村?那不是那個殺官落草那個村嗎?你記差了吧。”
“唉呀,你們都沒說到點子上!你們知道昨日是誰領著他們來的?是那個潘鄧,前幾個月狀告西門慶那個陽穀縣的義民!是他帶著鄉勇,綁了土匪,來交到府衙呢!”
議論紛紛,實際上都等著看好戲,陳府尹也不負眾望,過了幾日就將劫匪遊街示眾,以正一年來被土匪欺壓的官威,讓百姓們看看,做了賊是什麼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