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官吏或好奇,或是滿臉笑意地看著潘鄧,心中思量,是呀,本來因著竹口鎮走了那麼多戶,給他們村減稅來的,沒想到,潘鄧還是按照沒減稅之前的數額足額交上稅了,怎能叫人不驚奇。
陳文昭笑嗬嗬的,吩咐手下拿了一竹籃小雞雛過來,“這就是潘鄧在竹口村教給村民們的孵雞雛法,諸位都看看成果。”
竹籃依次傳遞,眾位官吏依次接過,小聲議論,“真是不用母雞,放了床被子在炕頭孵出來的,看這樣子到也健壯。”
主簿許宜抓了一個雞崽在手裡,翻過來看,那嫩黃色小雞崽嘰嘰嘰使勁地叫,一個勁蹬腿,許主簿看看,“是隻小公雞,還挺有勁呢。”說著把小雞崽放入籃中,讓它擠在同伴之間了。
旁邊的人驚奇,“許兄竟然懂得這些,這麼小的雞雛也能分得出公母嗎?”
“幼時家貧,隨著長姐養過家禽,小潘押司這一法真是厲害,造福鄉間。”
有這樣的人才在,能提高他們府裡一點點稅收也是好的。
不怪他們這麼想,實在是本朝的官員晉升隻認一個字:錢,前幾朝考核時還看一些戶口,人丁,教化,到了本朝,便隻看稅收。
每年所收課例超過歲額越多,官員獎勵越多,轉升官階,減磨勘年均可;每年繳稅足額,官員免行責罰;如果要是虧及一分,那便要降官一等了。許多州府在諾大的壓力之下,不得不增收“義米”,不光是他們京東,實際上各路各州都有此情形。
朝廷通過加強對地方官員財政政績的考核,使得財富源源不斷地流向中央。官員彆無他法,陳文昭身為一府之尹,已算得上是少有的取之有度之人,但是為了一府安定,依舊是掏空了府衙的裡子也要往上繳稅。
潘登稍微猜測,還能不知是怎麼回事,簡直內心滴血。他不是那種特彆心軟的濫好人,但是在竹口村這麼長的時間,心裡便也把他們當作自己人看,見著一鎮的人被這麼愚弄,怎麼開心得起來,把那個一肚子壞水的縣太爺罵了八百遍。
不過卻不能表現出來,隻說竹口村村民忠義兩全。
許主簿笑嗬嗬地道:“竹口村到真是個啟發,要想增收,開源節流。如今我們府衙,已經節流得褲腰帶都緊了,如今也該開源了。”
孟同知說道:“是這個道理,隻是談何容易。便說縣裡麵沒有餘錢,不易開源這件事。就算是有些餘錢,如今哪個府願意折騰,今年你的稅上去了,明年可就再降不下來了。我們府尹再有一年多就走了,折騰出大的陣仗,可還要多久能見成效?還不是前人栽樹,後人收果?這還是好的,就怕後人不收果,反倒把樹砍了,那今年種樹之舉,浪費的還是民脂民膏……”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還是守成為好。
可若是還守成,收不來錢,在座諸位就在此蹉跎吧。
“我覺得養雞雛一法就不錯,讓家家戶戶推行此法,每家多養幾個,就多些餘錢。”
且不需什麼大本錢,很快就能上手,這點竹口村也證實了。
“你說的是村中,縣中府中沒有田地的城郭戶,叫他們怎麼養雞?”
孟同知暫想不出來。
每個時代都有其獨特的慣性思維,你若是問一個現代人,如何發展鄉村?他八成會答“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種樹。”若是問這個時代的官吏,他們的慣性思維便是“耕植 畜牧,商稅禁榷。”可這幾項都是需要時間來發展的,沒辦法短時間內奏效。
考慮了一圈,眾人開始看向潘鄧,“先前還不覺著,仔細一想潘押司所想的雞雛,竹編都是成本極低,又能短時間賺錢的法子。潘押司,你可還有什麼彆的主意,能教本府開源?”
“最好時間要短,賺錢要快!”明主簿也期待地看著潘鄧,最好能讓他們這屆考評就得優的!
神情好似要員工時間短效率高的老板!
陳文昭不讚成的看著他們,“他一個不大的少年人,能有什麼法子……潘鄧,你且說說,想不出來也無妨。”
潘鄧想了想:“我到真有三步主意。”
“你且說來聽聽!”眾人聚精會神。
“這第一步就是鄉村中多養牲畜,不過最好不要讓他們大規模養,俗話說‘家產萬貫,帶毛的不算。’多養出現病症風險太高,每家能多養十幾隻雞鴨,兩隻羊即可。”
“若是求長遠打算,可以請些有經驗的老師傅,飼養經濟型牲畜。”
明主簿嗅覺靈敏,“什麼叫經濟型牲畜?”
“東平府全府各村都盛產棗子,可教農人飼養蜜蜂,產山東棗花蜂蜜賺錢;我聽聞南周家村多有黃鼠狼出沒,可請南方製筆匠來此,飼養黃鼠狼,製狼毫販賣,雖比不上名家製筆,做日常用筆,也可賺錢。”
眾人無不震驚,這小潘押司的想法,他們以前竟是全然從未想過!
難不成真是個商賈奇才?
潘鄧接著說:“……還可征集有技藝的老師傅,織布,燒瓷等等,不過此幾項若要見成效,少則一兩年,多則兩三年。若想快速發展,還是以禽類為主。不過我從前在村中,鄉親們做些小買賣糊口,都靠扛著貨物來到東平府售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