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母親(1 / 2)

逆世者 七茭白 6841 字 4個月前

如此過了十來天。容鈺正是年輕旺足的時候,吃喝一跟上元氣就恢複過來,傷口也收了,偶爾還能下床走走。他一有精神,滿屋子人都喜悅,臨淵就在樹下釘了個大秋千,鋪了厚厚的被褥讓他坐那裡曬太陽。這天他在外頭睡了大半個下午,晚飯破天荒地連吃了兩個獅子頭還要再吃,莫五娘就連忙捂了盤子塞給他一碗湯,笑道:“葷腥吃太多不好克化,殿下.體虛,養養再吃。”

她說完把盤裡獅子頭分給臨淵和孟章,孟章低頭就咬了一口,把盤子裡一個獅子頭啃掉一半,又滋溜滋溜喝酒。他自打進了這個院子就天天喝酒,成日醉醺醺地歪在牆根下曬太陽,胡子不刮,半腦袋白發都亂蓬著,像個落魄的流浪漢。容鈺越看越鬨心,等孟章喝完還要倒,他就把杯子一捂,怒道:“不準再喝了!”

孟章呆了呆,反問:“殿下,老臣不喝酒,還能乾啥?”

容鈺冷冷道:“你是我的親兵統領,主家受傷,要你在身邊護持幾天,有什麼不對?我又不是要把你關這裡一輩子!”

孟章見翎殿下誤會了,就苦笑了一下,低聲解釋:“殿下想多了,不是因為隨侍殿下才喝酒,臣老了,又傷了腿,這輩子就這樣了,喝點酒打發時間,以前在都尉府的時候,也常喝的。臣辦差不利,要不是殿下顧憐,這會兒已經在都尉府大牢裡了,也吃不到這麼好的紅燒獅子頭。”

他說著,又夾了塊獅子頭塞嘴裡,大丸子肉嫩皮酥,一咬滿口汁,吃得他說不出話來,就隻是對著五娘揮筷子。容鈺皺眉問:“你的腿好了嗎?醫官不是說要多抻多走嗎?從來都不見你練!”

孟章一搖頭,容鈺還捂著酒杯,他就起身繞過容鈺撈起酒壇子,一手夾走了盤子裡最後一塊獅子頭,起身歎道:“老啦,沒用啦,瘸著吧。”

他一瘸一拐走出了屋,仰脖剛灌下一口酒,突然聽得外頭人聲嘈雜,掌事女官進來匆匆一躬身,輕聲道:“殿下,明坤宮駕臨。”

明坤宮是皇貴妃的居所,後妃出宮不欲張揚,便以宮室代稱。容鈺自打受傷,便是母親的掌殿女官來日日探望,沒想到現在親自來了。容鈺嚇了一跳,探頭一看外間已經清場,叫人再出去已經來不及。連忙連拉帶拽把五娘,孟章和臨淵都塞到床後頭,低聲說:“彆出聲藏著!我母親最講位份尊卑,要是被她瞧見你們在我屋子裡頭吃飯,少不了一場麻煩事。”

莫五娘見容鈺臉上血色儘褪,顯見是這幾下動作急了,連忙叮囑:“殿下披件衣服再出去,外間有風。”

她話還沒說完,容鈺已經轉頭迎了出去。屋子房門未關,幾個人忍不住好奇,便隔著屏風上半透的鏤空花紋去偷看容鈺母親的模樣,隻見外間明亮,一位宮裝女子緩步踏上台階,看著四十多歲的年紀,膚色雪白,眉目間冰封霜凝,神色冷淡。她進了屋看也不看容鈺一眼,徑直往軟榻上一坐,容鈺便恭恭敬敬三拜行了大禮。

他才往地上一跪,屏風後麵的三個人就麵麵相覷,驚訝得差點出聲。宮裡規矩大,見了主位都要行大禮,卻也少有母子也如此生份的。莫五娘更是心疼,她密不透風地守著護著,怕的就是翎殿下傷後受寒,哪想到親娘來了,竟然讓人就這麼往冰涼的地上跪。她揪著心腸看殿下行拜禮,好不容易三拜而畢,翎殿下還未等起身,明坤宮突然揮掌就是一個耳光,厲聲道:“不知上進,自甘下流!你什麼身份,西三坊是你能去的地方嗎!”

容鈺本來就虛弱,被母親一巴掌打得身子晃了晃,後知後覺才想起來這是秋後算賬,他犯了母親的忌諱。他在西三坊裡找妓.女,又被人刺傷是事實,這會兒無可辯白,隻得努力跪端正了,低頭道:“兒子知錯了。”

明坤宮早就聽了許多不堪的傳言,這會兒見他承認,更是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把這個丟人現眼的兒子活活打死。她手剛抬,內室裡突然跑出個女子來,莽撞地一撲就護在了容鈺身前,大叫道:“娘娘打不得!殿下身上還有傷啊!”

她貿然跑出來,把明坤宮嚇了一跳。容鈺立時沉下臉,把莫五娘往旁邊一推,厲聲道:“五娘退下!”

莫五娘從未聽過翎殿下有這樣嚴厲的語氣,微一怔愣就知道自己僭越了,連忙伏地往後退。豈料她剛俯身就聽見一個驚天動地的巴掌聲,翎殿下被打得身子一歪,登時鼻血長流。她嚇了個半死,隻聽得明坤宮氣得聲音都變了,咬牙切齒地問:“你往房裡收女人?”

容鈺捂著口鼻先不答話,還是厲聲令莫五娘先出去。等莫五娘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他才胡亂擦乾淨了臉上血跡,小心翼翼地答:“兒子不敢,五娘是小舅舅的庶女。”

明坤宮長吸了一口氣,冷冷道:“侍妾養下來的孩子,都能往你房裡進,你還要不要點臉麵?放著府裡那麼多女官不用,偏從外頭找些低賤的女人服侍,你在莫家才呆了幾天,就把莫家主那點本事都學會了?”

容鈺不敢辯駁,又找不出什麼理由解釋,隻好垂頭喪氣地認錯:“兒子知錯了。”

明坤宮餘怒未消,冷冷道:“你也大了,道理應該聽進去幾分。一輩子光陰有限,你放到後宅女色上,就沒功夫想家國天下。人都要求個上進潔淨,你若憐惜心悅哪個女子,就給她機會施展才華,助她圓滿成家,這才是帝國皇子的氣度。像莫家主那樣,把人收房裡叫她成天獻媚邀寵地琢磨你,辱她,也辱你。大丈夫頂天立地,成日地被一群侍妾圍著,為了多給誰件首飾,多穿件好看衣裳吵嚷,什麼誌氣都消磨乾淨了!你看看莫氏這麼大一份家業,你舅舅才接手十來年就敗得一乾二淨,還不夠你警醒嗎!”

容鈺知道母親向來看不上小舅舅,他不敢非議長輩,隻得俯首帖耳答應。明坤宮怒火上頭打了兒子兩下,這會兒才覺出手上疼痛來,下意識捏緊了帕子,臉上卻還繃著,冷冷道:“找地方坐。”

容鈺答應了一聲,掌殿女官就連忙上前扶容鈺坐到軟榻上,母子二人無言以對,過了半天明坤宮才開口,沉聲道:“宮裡給你選了個禦影衛,我查過底細,人是可靠的。從今以後你就是有爵位有兵權的帝國親王了,再做這種荒唐事,彆怪我不管你!”

容鈺頓時著急,忙道:“我不是說過我有影衛了嗎,不用宮裡給我挑!父皇說要給我安排影衛,又沒說要安排誰,為什麼我不能要自己中意的?詹事官不敢違抗父皇,母親總得替我擋一下!”

明坤宮心頭火又起,壓抑著怒意冷冷道:“你乾的那些事,彆想瞞得過我!莫慶餘不知輕重,送刀給你養也就罷了,你自己一點規矩不懂嗎?禦影衛出身不正,你這個親王以後還講什麼威儀正統?不要再說胡話,你的影衛我已經帶來了,等會兒叫他來拜見,你自己比比看,什麼叫金封武者!”

容鈺氣得兩眼發黑,冷冷道:“我不管金封不金封,我隻要他一個,除了他,我不信彆人!大哥二哥都能選自己中意的影衛,為什麼我就得叫宮裡安排?這不公平!”

明坤宮淡淡道:“世事如此,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等你長大了,求你二哥替你討還吧。”

容鈺大怒,質問:“母親凡事都叫我去靠二哥,若二哥傷我辱我,要我性命,我又該去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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