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安平(1 / 2)

逆世者 七茭白 6324 字 5個月前

第四章:我的意願如水之下流,你們可以憐憫,但不能違逆

明坤宮的駕輦悄然消失在夜色中,容鈺還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初秋的夜晚有些涼了,風一吹,滿院子的紫萱此起彼伏,在月光裡明亮地喧嘩。到了這個時候,容鈺才覺出疼痛來,嘴巴裡全是甜腥的味道,抬手一抹,一手背的血。

真可怕,母親居然打了他。

那個威嚴尊貴,儀容典雅的母親,從不允許親近,隻會高高在上訓.誡他的母親,居然會出宮來看他,還毫無儀態地動手打了他兩巴掌。

打得他悲欣交加。

容鈺滿心茫然,過了半天才緩緩回身,見到一位年輕的娃娃臉武者穿著大禮儀服,還帶了兩個隨從,和他一樣站在階下看著明坤宮遠去的車駕發愣。

容鈺開口問:“你都聽見了?”

那武者苦笑一下,低頭撫肩施禮答:“是。”

容鈺沒吭聲,轉頭進了屋子。

他一回房間,眾人就迎了過來,抹臉敷冰地大忙了一通。五娘還翻出藥膏,給容鈺塗了半盒子。等這一段忙亂過去,孟章隔窗見到外麵武者還在等待召見,不由為難得直咂嘴。貴人家的小孩都被人捧慣了,沒哪個樂意被按頭管教,翎皇子在母親哪裡憋了一肚子火,看樣子就要遷怒到那個武者身上。

他心裡覺得惋惜,見容鈺還在不緊不慢換衣服,一點要召見的意思都沒有,不由急了,圍著容鈺轉了兩圈,俯身斟酌著詞句說:“殿下,這個人回宮必死。他還這麼年輕,能熬出來不容易,殿下要是不願接納,至少也要等大禮後,要不就發到我那裡吧,也不會礙著殿下的眼。”

容鈺有些驚詫,看了眼孟章問:“為什麼不接納?”

他微微一頓,想明白了孟章的擔憂,就抖了抖衣擺,怒道:“我又不是小孩!我剛才弄得一身藥又一身水,不換衣服怎麼見禮?光著嗎?讓他等一會兒,外頭又不冷!”

他剛被母親折騰了一場,這會兒十二萬分的沒精神也沒耐心,也不跟孟章再說,立即示意把人叫進來見禮。待年輕的武者進來單膝禮畢要換成大禮認主,他就把手掌一壓,輕聲道:“可以了。”

不讓行大禮,便是不會接納他。武者神色黯然,默默看了旁邊臨淵一眼。他很努力地學習和訓練,打敗了無數對手,吃了數不清的苦頭才獲得資格,卻被人輕而易舉地替代。

臨淵也察覺了武者的注視,若無其事地回看過去。

兩人私下來了一番小交鋒,都被容鈺收在眼中。這個人雖有不平,卻無怨恨,心性乾淨,果然是帝國遴選出來的護火人,反倒是臨淵,一見人進來就有敵意。

他沒有看臨淵,隻是從旁邊托盤中拿起了武者的金封。那金封實際是個籍本,記著武者受訓過的各項功課。他看著上頭一頁一頁的齊刷刷一等甲,由衷地感歎道:“你功課真好,連經算都是一等甲,可真不容易。”

武者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他是下苦功夫學了很多,不過現在說起來也沒什麼用處了。

容鈺合上金封,想了一會兒。他看出對方失望,就想法子補償,輕輕問:“你還沒有名字吧。是要我給你起,還是用以前的名字?”

武者“咦”了一聲,連忙抬起頭來,眼睛亮亮地問:“殿下願意接納我嗎?”

容鈺說:“我已經有影衛了。但是也不會剝奪你護火人的榮耀。”

他說著拿起筆,在那金封上規規整整寫了個“容”字,拿給武者看,說:“我會通令詹事官為你冠姓,你將是我的家人,將來一樣可以分擔我的權柄。”

武者控製著沒有顯露出高興的表情,可腮邊已經露出了個小小的酒渦,問:“叫什麼名字呢?”

容鈺不假思索:“安平——叫容安平。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安平連名帶姓地將名字念叨了幾遍,忍不住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擁有皇室賜姓不僅僅是榮耀,更代表著參政的資格和權力。他本來以為自己會被遷怒,沒想到不僅被接納,還得到了補償。他單膝跪地行了武者的禮,心裡很滿意,覺得翎殿下雖然年紀小又一臉病相,但實在是一個很不錯的主公。

他行過禮就退下,出得內室,莫五娘便捧著托盤,將安平剛才卸下的刀劍遞了過去。她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等安平重新佩劍,心裡卻在想明坤宮說過的那幾句話。剛才光覺得害怕了,這會兒回過味來,把那些傷人言語一琢磨,隻覺得無數屈辱和委屈,一起湧上心頭。

她確實低賤。教坊裡當燒火丫頭養大的。跟母親走進莫氏宅院的時候她曾經高興得要命,因為自己居然穿上了綢緞衣服,而且想吃肉就能吃上肉。可是這個姓氏讓她吃飽穿暖,也給了她更多的羞辱嘲笑。每個人都爭著踩彆人的臉,連出身都成了罪。

以前還怪娘不顧臉麵,居然把她送西院來伺候人。其實,她本來連進這個屋子都不配。

莫五娘滿心悲苦,從自己的低賤身份,想到渺茫的未來,又想自己年紀這麼大還嫁不出去,作侍妾都沒人要。她越想越傷心,眼睛一眨,眼淚唰地就流了下來。

安平剛把自己的短劍拿到手裡,轉頭就被五娘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把劍又放回了托盤中,小心地解釋:“這,這個,這是我的。”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