瀧澤生表情凝住, 呈現出一片空白。
過怨咒靈?裡香?他是裡香?那悟是誰,憂太?
他們現在在做什麼,悟和傑在做什麼, 他們向他展示的一切——
是在完成他的遺憾嗎?是在超度他嗎——?
瀧澤生大為震驚, 震驚到失語,這個認知顛覆了他回來後的大部分所思所想, 舊友們怪異的反應全部推翻, 有了彆樣的諱莫如深的含義。
像話嗎??這像話嗎??!
瀧澤生不可置信的, 試探性的指著自己,“過怨咒靈,我嗎?你是說我嗎?”
麵前的青年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又或者單純在逃避他的注視,倉促的垂下了雪白的睫毛, 將瞳眸瞥向了彆處。
“本來是想讓你忘掉詛咒爆發後的經曆的……因為你很痛苦, 生, 你很痛苦。”
你死氣沉沉, 被詛咒噬去鮮活的生命力。在他記憶的最後……那個在雪天裡神采飛揚的瀧澤生,笑容明亮的指著他的胸口,說要成為六眼神子最信任之人的瀧澤生, 一分一秒的枯萎了。
隻是想到這樣……
隻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後……
五條悟就覺得他也停止了呼吸。
就好像那個冬天逝去的是瀧澤生, 被詛咒殺死的是五條悟。
***
瀧澤生怎麼會看不懂五條悟的表情。
不管他怎麼藏匿心思, 瀧澤生都敢向所有人保證, 自己是最了解悟的人。
他忽然感覺心情沉重。
“我們之間門的誤會看來有些多……”瀧澤生低語了一句, 成為工具人時必須要接受的培訓讓他無法輕易說出穿越局的存在, 但顯然,此時他們應該要比以往更加坦誠,不是‘我了解你’‘我知道你理解我’的虛無縹緲的溝通, 他們需要明確的鏈接。瀧澤生有些結巴道,“悟,我可以很確切的說,我從身體到精神上都沒有任何的不適,絕對不是裡香那種狀態,我不管怎麼看不像是過咒怨靈吧!”
他上前一步,神情懇切,“硝子說我像是人類和詛咒的結合體,所以我更像是被用秘術召喚回來——”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詛咒,而是受肉回魂的話——”
“為什麼會被召喚回來,誰召喚的你,怎麼召喚,前提條件是什麼,目的是什麼,你回來後最受影響的是誰——”五條悟一下子列出了無數條信息點,他遠比瀧澤生思考在乎得更深更遠,“生,打擾你安息的人……我絕不會放過。”
他眸裡的情緒像寒冰一樣。
瀧澤生恍然意識到,五條悟真的不一樣了。
是……他不能輕易接受,他無法輕易的接受。這不是遊戲裡輕而易舉的複活,這是對他所愛之人的褻瀆。
I
他獨自走過了沒有瀧澤生的歲月,究竟承擔了多少壓力和惡意,而在那之前——他早就被迫得到毀滅一般的崩潰了。
他的成長代價是失去最摯愛的人。
於是忍受沒有瀧澤生的未來,忍受手機裡絕對不會收到回信的名字,忍受自小生長的院落鎖死了有少年陪伴的吵鬨童年,無人再踏足的校場裡每個角落都是他們跑過的影子,擁有著扭曲思想的家族再也不敢輕視侮辱所謂的‘下人’,忍受每次睜開眼,目之所及再沒有瀧澤生。
而在忍受了無數時間門,忍受到五條悟覺得……我已經習慣沒有你的日子了。
我終於可以裝作釋然的去懷念你,在老師朋友後輩麵前以輕鬆的姿態提起你的名字,當著學生的麵用一如既往的炫耀口吻說著有你的過去,向他們表示——曾經有一個多麼愛我的人。
他可以將痛苦全部壓進記憶的最深處。他是這個世界安寧的化身,是絕不能倒下的最強。
可是這樣的表象原來一戳就碎……
在看到瀧澤生回來的那一刻。
五條悟忽然慶幸自己有一雙獨特的,需要被遮住的眼睛。
因為沒有人會看到他到底流露出了怎樣的情緒,連瀧澤生都不能輕易察覺。
所以裝出的放下到底都是勉強,所以他才不能忍受——讓瀧澤生以這幅身軀,以扭曲的執念和滿是目的的算計加諸於身,違背本人意願不受本人所控的……死而複生。
想到這一點,瀧澤生呼吸急促,猛地一把揪住了五條悟的領子,低吼道,
“你在想什麼啊——不要擅自替我感到難過啊,我能回來有多高興你知道嗎,就算變成奇怪的模樣都覺得是天大的好運了,你倒好,是不是和我見個麵都覺得是最後一彆,顯得以為你開心的我像個超級大的傻瓜。”
他碧色的瞳眸裡閃過晶亮的淚意,因為他如此清晰的認知到,自己的離開對悟是多麼大的傷害。
或許最後的時候他應該任性一些,不去為了任務而頂著破敗的身軀離開,讓五條悟連他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他們應該好好道彆,他應該再撐得久一些,說不定就能撐到五條悟找到解咒之法的那一天了。
五條悟微微怔愣,刻意拉近距離的力道有些莽撞,差點兒讓他貼上瀧澤生的臉。
“對不起……對不起悟。”
瀧澤生的聲音雜了一絲哽咽,“我說我永遠不會放棄生的可能……但是我放棄了。”
這一點,他竟然現在才意識到。
在五條悟努力的尋找救他的方法而奔波忙碌時,在五條悟壓抑著可能每一次見麵都是最後的惶恐時,瀧澤生主動將這些棄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