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1 / 2)

瀧澤生朝那幾個人走去了。

太宰治沉默的站在被纏繞著藤蔓的走廊裡望著那邊,就好像與他們相隔了兩個世界。

打扮整潔的青年沒有因為自己的外形而感到窘迫,所以他此時走過去的心情應該多少是輕鬆一些的,他在以最好的精神麵貌前去與自己多年不見的老友相會。

隻是過於年輕的麵容讓那些人見到他時會感到遲疑不解,但相信經過解釋,因身體記憶和感情而操縱的熟悉感會漫上心頭,讓他們再次接受他。

“生?”

不遠處的太宰治根據口型辨認出了其中一人在說什麼。

而瀧澤生微笑著回答了他什麼,緊接著那幾l人便露出了恍然又震驚的表情,在那些外漏的情緒中,還夾雜著欣喜和欣慰。

不用想也知道他們聊得不錯,這是舊友的不期而遇。

太宰治坐到了走廊邊邊用石磚砌成的長凳上,輕風擦過抽芽的紙條,掠過他的耳邊,將他蓬亂的發吹起,就如同思緒般混亂。

他最先在意瀧澤生的身世時,是因為他時常莫名其妙的發呆,以及對方經受詢問後聲音苦澀的回答,“我在透過記憶找一個人。”

“他死了嗎?”少年時的太宰治直白的問道。

“沒有。”瀧澤生搖了搖頭,“我隻是找不到他了。”

由此太宰治得出了一個結論,那是瀧澤生出現在鐳鉢街前發生的事。

那個人對其尤為重要,僅是靠身體殘存的感覺,無法追溯到的模糊回憶,便能讓他念念不忘,落寞不已。

在中也尋找自己身為荒神的線索時,太宰治同樣在尋找著瀧澤生的身世。

他第一時間就問了已經身為港口mafia的森鷗外,並不是指他多麼的神通廣大,而是對方明顯比他還要早的認識瀧澤生,不然瀧澤生也不會在河邊撿到他後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將他送去黑診所——那裡必然是他信任的地方。

可是森鷗外在聽到這個訴求時,露出了十分有趣的表情。

他竟然有了幾l分慌張。

並不算驚惶,那就像是被人猝不及防的觸及了不想暴露的內裡,且他的掩飾能力極好,也很快讓自己脫離了被情緒左右的狀態,轉而露出了神秘又狡猾的微笑,“太宰君,想要知道的話,是不是需要付出些什麼誠意?”

天下沒有白來的午餐,太宰治厭倦又知悉的歎了口氣,同時,他又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所以你知道瀧澤過去經曆了什麼,且並不打算永遠瞞著我。”

“因為要瞞你也沒有什麼意義。”森鷗外雙手交疊支起下巴,他用明顯審視的目光落在太宰治身上,就像在看這個人究竟有哪裡與眾不同,“你早晚有一天會自己查到的——等到那一天到來,等到你在查詢時不小心抖落出什麼消息引來討厭的敵人這類事發生,還不如提前給你一個鑰匙,讓你知道我這裡就擁有明確的答案。”

太宰治因為那個奇怪的目光麵色發黑,“森先生,我

哪裡惹到你了嗎?”

“嗯?沒有啊?”森鷗外笑得陰陽怪氣的,“我隻是有些驚奇,難道瀧澤君選擇人的標準就那麼相似嗎?”

之後的兩年,太宰治都在為那份“誠意”奔波。

不管有沒有這條約定在,他都會為港口mafia賣命,但毫無疑問,像他這樣不安定的因子,有時也會被一條約定束縛住,森鷗外在他懈怠時,想要拒絕時,便會拿出“誠意”說事。

“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啊,太宰君。”

“誠意”究竟是什麼,是對組織的忠誠嗎?

總感覺沒有沒有簡單,太宰治在一次次被委派的任務中察覺到了一條隱秘的規律。

這個答案讓他覺得荒謬又正常,那隻是比直覺更準確的猜測罷了,雖然沒有得到證實,但太宰治卻越來越覺得那就是真實。

他的“誠意”檢測對象是瀧澤生。

森鷗外在觀察他對瀧澤生的態度。

是否還在像一開始那般戲耍他,打擊他,是否在任務中將他置於危險的境地,是否和他發生過爭吵,又是否和他長久的磨合到了一起,並逐漸產生不可分割的羈絆。

因為瀧澤生而讓步,因為瀧澤生而讓最優解的方式多了一條考量,因為瀧澤生而抽離絕望頹廢的狀態。

這一切的轉變當然逃不過港口mafia首領的眼睛。

於是有一天,在太宰治經受敵人拷打,又不出意料的被組織救回後,匆匆包紮完的他被召到了首領辦公室,而進門的第一句話,太宰治說的是,“剛剛從鬼門關回來就要被委派新的任務嗎,能不能把事情交給中也,我還要回病房躺著等待人來噓寒問暖。”

他已經習慣了受傷之後,有個人比他還要緊張,比他還要氣憤,然後事無巨細的照顧他,不管他在外的風評多麼惡劣,名聲有多麼響亮。

港口mafia的雙黑之一,骨子裡都留著黑色血液的太宰治,在瀧澤生眼裡的形象似乎從未變過,他甚至有一次說漏了嘴,說太宰還是個需要監護人照料的未成年。

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好笑,哪個未成年能賺幾l輩子都花不完的錢,運作成熟商業家都難以經營的渠道,並且在刀鋒槍口下過著舔血的日子。

森鷗外用一種早已預料到的眼神看著太宰治。

他沒有對此開什麼不解風情的玩笑,而是將一本薄薄的冊子推向了太宰治。

太宰治看著那個如同筆記本般的黑色記事簿,臉上的表情忽然沉寂下來。

那年他十七歲,再過幾l個月就十八歲了。

“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得到的嗎?”森鷗外說,“看完了記得毀掉它。”

太宰治靜默了兩秒鐘,不發一言的收下了它,然後轉身離開了辦公室——他的背影透露出了某種抗拒,某種急切,總之是能在太宰治身上稱之為失態的複雜情緒。

那本黑色冊子裡記錄了一個泯滅人性的計劃,寥寥幾l頁的參與人員名單,以及特殊到足以記錄下來的事件

是一個人寫下來的,關於不死軍團的“回憶錄”。

【今天,我就要上戰場了,難以形容我的心情,恐懼幾l乎讓我失禁,但幸好這裡連水資源都是稀缺的,並不能奢侈到讓我飲飽水。】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炸彈爆開的聲響就好像穿過我的耳朵震碎了我的頭骨!可回過神來後我還好好的,衝鋒的號角不允許我停下,我看到身邊的士兵正一個個衝了上去,他們不怕嗎?他們不怕死嗎?我聽說這裡有很多人和我一樣,是剛上戰場的菜鳥。】

【真是神奇,我斷裂的腿長出來了!因為軍隊裡有一位異能力者,這位異能力者還是個少女,她天真的笑容很好的溫暖到了我,讓我想到了我在家鄉的妹妹。真是出色的人啊,擁有這樣的異能力便能夠讓我們擺脫死亡的悲劇,這樣我就又有動力了,我想我能夠活著回家了。】

【我結交了一位朋友,這也是可以被允許的吧,我們隻是上了戰場,又不是上了刑場,我仍然能夠像正常人一樣交流,為什麼會認識他呢?因為他在我們的基地裡唱了一首歌。他的歌聲是悠揚的,平和的,就像改編的童謠,我以為我今晚會做噩夢,畢竟我剛從那個恐怖的地方回來,但是稀奇的是,並沒有,我想是因為他的歌聲很好的安撫到了我,這個基地裡的每個人都被槍林彈雨折磨得萎靡不振,唯有他如此耀眼。】

【對了,他叫瀧澤,是一位有著碧綠眼瞳的年輕人。他這個年紀應該上大學了,如果沒有發生這種事的話。】

【瀧澤似乎對軍隊裡的森醫生情有獨鐘。】

【用情有獨鐘這個詞是不是不太恰當?難道是一見鐘情?】

【總之,他的行為在我看來就像是在追求森醫生,可據我所知,瀧澤在來到這裡之前和森醫生從未見過,森醫生對他也一無所知,並表現出了被打擾的苦惱。】

【我一直覺得森醫生是一位麵熱心冷的人,當然,這個麵熱也隻是指普通人的禮貌罷了,我總覺得他這種高知識分子的腦袋和我們不一樣。他在我看來並無特殊的吸引力,雖然有一份獨特的氣質,瀧澤難道看中了他的臉嗎,不然為什麼如此擔憂他?】

【見鬼,這裡可是戰場。】

【瀧澤真是一個性格開朗的人,和他交談總是讓我感覺十分愉悅。】

【我錯了,森醫生大概也不知道怎麼麵對他這種人,我今天發現了一件好笑的事,森醫生閃躲了瀧澤的目光。難道他也招架不住瀧澤的熱情嗎,也是,這裡可是戰場,在這樣讓人神經緊張的冷酷地方,如果有一個人滿心滿眼的都是你,一定是不小的安慰。】

【我們的後勤部被偷襲了!正在前方的我隻看到一個身影急速的衝了回去,是瀧澤!他這不算違抗軍令嗎?他一個人回去能做什麼?!】

【“啪!”】

【沒錯,這是我寫下的擬聲詞,是一個耳光聲。】

【總之我從戰場上拚死拚活的回來後就聽到醫務室裡傳來了這個動靜,大概是瀧澤違抗軍令被森醫生打了,

要是人人都這麼不顧一切的往回衝,那的確是要亂成一團了。真是幸好,後勤部雖然被偷襲了,但是神奇的是並沒有人受傷,偷襲者的屍體被堆砌在了一邊,是誰乾的?有誰擁有這樣大的力氣嗎?不過那都沒關係了,我要累死了,讓我休息下吧。】

【十分鐘後,我又要準備上戰場了,我連休息的權利也沒有嗎,我負傷了啊!但是這種傷勢在那個叫作晶子的小女孩兒手中就像隨意縫補的娃娃一樣簡單。】

【這裡的每個人都經曆過被槍射穿的滋味,一開始動手的還是森醫生,因為晶子的異能力需要人在瀕死的狀態下才能啟動——森醫生的槍口對準的是瀧澤。】

【有時候我覺得瀧澤真是不可思議,甚至不可理喻。】

【他被打穿胸口的時候多麼痛苦,迸濺的鮮血把旁邊的我都染成了紅色,那雙綠色的眼睛卻仍然像寶石一般閃亮,他的恐懼隻停留了很短暫的時間,對待森醫生的態度也並沒有因為他的粗暴而改變。】

【這難道是愛情嗎?我實在好奇極了,於是問了瀧澤。】

【而瀧澤露出了很詫異的神情。】

【“為什麼是愛情?”他如此問我,臉上的表情是真的很疑惑。我才驚覺他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其實非常引人誤會,我對他說,“因為你就好像在追求森醫生一樣。”這句話總沒有錯,我和其他戰友時常調侃,瀧澤在這個地獄一般的地方開出了愛情之花。】

【然而年輕人對我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這份感情並沒有愛情的獨占欲,也沒有火熱的性/欲。】

【他真是奇怪的家夥。】

【森醫生大概在他日複一日的堅持下被打動了,我感覺他的態度有所軟化,和瀧澤的相處也變得溫馨起來,他們竟然還會說笑。】

【我想這份軟化來得還是太慢了,如果是我,早就在這種攻勢下潰不成軍了,我看著瀧澤為森醫生擔憂關懷的模樣都感到了嫉妒!深刻的嫉妒!我都要愛上這個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