瀧澤生覺得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在經曆這麼一係列的打擊後應該已經自閉到需要把自己縮在家裡了。
他也因此頻繁的出現在工藤新一的身邊。
瀧澤生會在誘拐犯動手前解決掉他,會在殺人現場撈住不小心發現關鍵線索的男孩兒,會
在珠寶店裡把工藤新一按進懷裡,和所有人質一起蹲下,會在渾身綁滿了炸彈的男人臉色癲狂的大放厥詞的時候,壓低聲音對手機的另一頭說。
“動手,G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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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啊——!!”
商場裡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因為剛剛還在說著一起同歸於儘的男人此時腦袋被開了洞,大量的鮮血噴灑在地上,血腥的場麵引起了普通民眾的不適,不知從哪裡,不知由誰射來的子彈也令他們惶恐不安。
瀧澤生捂緊了工藤新一的眼睛。
這小鬼真的很倒黴,這麼多的人,偏偏他和父母被人群衝散,偏偏他差點兒被犯人盯上。
瀧澤生混在人群裡是為了以防萬一,躲在暗處的琴酒則完全是聽了他的命令——他們本來可以漠不關己的混出去。
等鬨劇結束,瀧澤生反而焦灼得不行。
他完全沒有又一次保護了任務目標的慶幸和寬慰,反而察覺到了某種含義。
某種…有關於……劇情線的隱晦東西。
係統隻給了瀧澤生大致的人物走向。
它告訴瀧澤生五條悟會成為最強,他會在十七歲時遭到最致命的打擊,它告訴瀧澤生太宰治會迎來暗殺王,會在龍頭戰爭裡不慎遇難,還可能被打成重傷失蹤,它告訴瀧澤生黑澤陣會在與敵對組織的交鋒中落敗,會被端了據點,它告訴瀧澤生,工藤新一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是名偵探。
主角。
那麼主角對應的是誰?
瀧澤生因為這個設想而頭疼。
主角對應的是誰?孩子都知道。
所有的“災厄”都是對主角的磨煉,都是為了等待主角羽化為“救世主”的那一天。
瀧澤生走的是劇情線。
伴侶工具人的任務是保護角色。
不是更改劇情。
穿越局裡有專門拯救黑化反派的工具人,那類工具人的存在就是扭轉劇情,將劇情線撕扯得天翻地覆都沒有關係。
迄今為止,瀧澤生的工作也從未出現過矛盾點。
而他現在感到了矛盾。
他感到了穿越局的惡意。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
“未來的某一天……”
沉浸在思索中的瀧澤生情不自禁的喃喃,“未來的某一天……我會選誰?”
“什麼?”
琴酒走到了他的麵前。
他們此時在直升機裡,要前往一處秘密研究所探取資料。
瀧澤生的狀態最近不對勁,琴酒第一時間就察覺了,然而今天好像尤為嚴重。
銀發青年伸手碰了碰瀧澤生的額頭,並沒有異樣的溫度,他看著瀧澤生的碧色眼睛,裡麵翻滾著陰謀一般的深思,“瀧澤,你到底想做什麼?”
瀧澤生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我有一個猜想。”瀧澤生說,“把你打斷腿帶走的猜想。”
琴酒:“…
…?”
直升機上的其他人:“???”
連開直升機的人都目瞪口呆的轉過了臉,來看看瀧澤生的表情到底是不是在說他正開玩笑。
可惜瀧澤生就像腦子抽了一樣,用一種認真的語氣說道,“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這一種選項,其實好像也不能算錯?”
打斷琴酒的腿,讓其失去行動力,但並未傷及性命。
好像也……?
琴酒垂眸俯視著瀧澤生。
他個子高挑,平常就是鼻孔朝人的高傲感,但瀧澤生鮮少在他身上感到居高臨下的不適。
此時他卻因為這個眼神瑟縮了一下指尖。
不行。
瀧澤生直視著琴酒的眼睛。
不行。
囚禁是毀了他。
囚禁是最下下策。
他們之間圍繞著一種詭異的,心照不宣的氣氛。
瀧澤生覺得琴酒看懂了他的眼神。
周圍的成員用一種揶揄的目光打量著他們兩個,有看熱鬨不嫌事大的直接出聲道,“呦,這是吵架還沒和好呢?你們在玩什麼新型的py嗎,可惜現在我們在天上,也不能回避啊。格羅格。”
那位說話者被琴酒一腳踹飛,身子撞上直升機的一側,惹得整個機體都驚心動魄的搖晃了一下。
“少用這種語氣和我們說話。”
那位成員朝地上乾嘔了一下,眼神不甘又憋屈。
組織是裡世界的風格。
高位者動怒,低位者挨罰。
瀧澤生漠然的看了一眼,然後問道,“還有多久到?”
“五分鐘吧。”
“提速。”他說道,“我不喜歡這裡的空氣。“
……
那次的任務也完成得很好。
直到——
令瀧澤生感到不可行的任務出現了。
事實上他一直都預感到有那麼一天。
所以到來時反而並不驚慌,而是有一種果然如此,終於來了的……奇妙解脫感。
那個任務越過了瀧澤生,是直接傳達給琴酒的。
等瀧澤生在監控裡發現了琴酒的行蹤,意識到他即將要做什麼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會死。】
係統在他的腦內冷冰冰的說,【這些人都會死,連帶著工藤新一也會死,所以你得想辦法把工藤新一帶出去。】
他的眼前是一個商務大廈。
瀧澤生心裡抓毛,“為什麼那小鬼會跑到那種地方?!”
【是意外。】係統說道,【他今天是跟著學校組織的活動,來參觀展會的,但是在衛生間滑倒磕破了腦袋,暈了,沒有第一時間響應警方的疏散。】
【不止他,裡麵的人大概都會死。】
這座商務大廈的19層,剛剛被組織成員埋了炸彈。
目的很簡單粗暴,他們要做一場恐怖襲擊,將裡麵的東西,包括想
要乾掉的人全部用炸藥毀掉。火焰能夠吞沒一切痕跡,不管是疑點還是證據。
犯人是他們找來的替死鬼……或者說威脅而來的賭徒?[]?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因為實在還不上債,終是走上了絕路。
瀧澤生被這個消息驚得魂都飛了一半,當即試圖命令所有人停手。
“乾什麼乾什麼?”組織成員茫然的在電話裡喊道,“不是說等老大出來就炸嗎,照計劃,琴酒還有十分鐘就出來了,難道說他需要延長任務時間?”
“等不及了,他的出現隻是個提前的信號罷了,反正不在一層。”
“那個人就算沒有我們的指示也會按時炸掉一切。”
……
……
***
酒店客房裡,瀧澤生揉了揉陣痛的太陽穴。
事實上他被炸彈炸得腦袋都飛了一半,隻依稀記得——
他往琴酒胸口開了一槍。
當時的情況具體怎樣他已經記不太清,隻知道條件十分苛刻,他沒有其他能夠快速阻止這個人離開的方法,於是用了執行力最強最暴力的方式——讓他受傷。
印象裡,對方的眼睛中滿是不可置信。
用不可置信來形容都是輕的,瀧澤生清楚的看到他的表情都扭曲了。
銀發青年因為子彈的衝力跌跌撞撞的倒向一邊,中彈的瞬間,他隻感覺自己被石子打了一下。
他怔然的捂著自己的胸口,明明的最熟悉槍戰的人,那個時候卻好像第一次接觸“子彈”“傷口”一般茫然僵硬,甚至反應遲鈍到需要低頭確認。
低頭確認是不是身上有傷,是不是有血流了出來。
感官上暫時無法辨認傷口在哪,也沒有疼痛。
琴酒現在清醒極了,心率也急速飆升。
瀧澤生那一槍毫不留情。
任誰看了都會這麼說。
大片的血跡暈染在衣服上,琴酒的裡襯穿得不是純黑色,胸膛上的傷口汩汩往外流血,頓時將那片不了染得一片黯淡。
“……你在做什麼?”
銀發青年啞聲問道。
“你在做什麼?”
他問了第二遍。
瀧澤生扣動扳機的手指顫抖,“我說了……這次的行動必須取消。”
“……就為了那裡麵的警察?”
“……不是。”
“那是為了什麼?”這句話其實並不是問句,而是質疑。
琴酒連諷刺用的笑容都沒有扯出來,他指著自己的胸口,“你在做什麼?”
瀧澤生站在他的對麵。
他們第一次,擺出了針鋒相對的對峙局麵。
“我也早就想說了——”
琴酒死死盯著瀧澤說,“格羅格,那些人是你叫來的嗎?”
這個情形下,琴酒喚了瀧澤生的代號。
“我們的任務信息,是你泄露的嗎?”
這其實並不是很難發現的東西。
即使瀧澤生讓每次任務都儘力的完成,但就如某個成員所說的那樣,“——感覺我們在辦家家酒啊。”
他們執行的任務被刻意抹去了某種立場上的“傷亡?[]?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甚至於說有好幾次,他們的任務會忽然中斷,因為遠方傳來的警笛,或者某些不該出現的人出現了。
而唯一接觸著最高情報的瀧澤生,是執棋的手。
對方竟然早就向外界傳輸著信息。
——這難道不算背叛嗎?
——這難道不算背叛嗎?
——這難道不算背叛嗎?
昏暗的燈光下。
瀧澤生的神情變得很是陌生。
就像是終於撕下了麵具。
他的閉嘴不言相當於默認,而瀧澤生此時正在頭腦風暴。
他清楚知道他那一槍沒有偏,他對自己的槍法有信心,他也看過琴酒的體檢報告,知道對方的心臟沒有長在奇怪的地方。
他在做出了傷害的舉動後——陷入了短暫的,幾乎是冷酷的剖析狀態。
他在想他的舉動違反了什麼準則,究竟會產生什麼後果。
他在想他能用什麼理由為他的行為做出解釋,又或者說……他能用什麼話,讓琴酒無限的傾向於他。
沒錯……這是背叛。
但是背叛是能原諒的。
當時的瀧澤生,腦海裡近乎無機質的回蕩著這句話。
“……從什麼時候?”
碧眸少年道,“一開始吧。”
他的語氣格外輕柔。
“我說過的,陣,跟我走吧。”
“我們一起離開那個鬼地方。”
“我預想過無數次了。”
“這次其實機會很好。”
碧眸少年意有所指的指了指上麵,“爆炸會毀掉一切疑點,證據,我們可以當那個不幸的倒黴鬼。”
不是工藤新一也會有其他的理由走到這一步。
係統在瀧澤生的腦內尖銳的發出著警報。
人工智能就是這一點很不好,他明明就在警報的中心了,對方卻還是一遍遍的提醒著他,擾亂著他,迫切的催促著他。
他們將隱晦的,從來沒敢擺在明麵上的東西撕開了。
有關於瀧澤生的“立場”問題。
瀧澤生的目的,瀧澤生的行動,瀧澤生的傾向,瀧澤生想要達成的景象。
叛徒。
叛徒?
從一開始?
“警視廳裡,有個人為我擔保。”瀧澤生說著係統給他的角色卡,“擔保者承擔著被擔保人的責任,所以我能以最年幼的身份臥底。”
敢為一個少年擔保也真是膽大。
若是瀧澤生背叛,那麼擔保者最輕的懲罰就是切腹謝罪。
五條悟便為乙骨憂太擔保過,若是乙骨憂太鬨出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五條悟會被判為罪人,總監部還可能會拎不清的直接下達
清繳六眼的命令——沒有人能殺掉六眼便對六眼的氏族施壓,殺不掉六眼就讓其孤立無援。
決策聽上去荒誕可笑,全都由於這個國家的人避恐不及的“責任”。
需要有人頂鍋,頂鍋就萬事大吉。
擔保就是這麼一層關係。
不過瀧澤生並不關心這個。
因為這隻是工具人的身份。
琴酒忽然想起了瀧澤生一直掛在嘴邊的,橘子理論。
——“因為爛橘子們有一條很有意思的邏輯。◢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隻要做出的功勞足夠和他們談條件,他們便能將你的行為無限美化,把你漆黑的履曆說成忍辱負重,而同理,隻要你威脅到了他們,你的一次錯誤衍生出的後果影響到了他們的形象,他們便能將你說成萬劫不複的罪人。”
這套橘子理論很適合形容臥底的人。
甚至於是形容……臨時反水的人。
敵人若是反過來幫自己,那麼罪責就可以減輕。
“嗬……”琴酒扭曲的扯了扯嘴角,他現在身輕如燕到可以猛地衝上前給瀧澤生一拳,但他沒那麼做,卻好像已經瘋到不管不顧,連自救也沒做。
然後他被人猛地從身後攬住。
“大哥!”
一直在另一個房間的伏特加找了過來,驚慌的支撐住明顯受傷的琴酒,“你沒事吧?!誰傷的你?!”
他的目光投向對麵,很快落到了瀧澤生手裡的槍上。
槍?
這個局麵……?
伏特加驚駭的瞪大眼睛,又看向琴酒的胸膛,發覺傷口的位置後驚心動魄的喊道,“大哥,治療!你得快點兒治療!”
緊接著他被琴酒推開,不明所以的男人虛張開手臂,又握緊拳頭落了回去。
如果情況一定要走向極端,如果忌憚的景象無法避免的話——
“陣……和我離開。”
瀧澤生忽然沉下聲音,用一種嚴肅到苛刻的聲音說道。
琴酒對他說,“不如我們一起死在這兒?”
瀧澤生一怔。
“這個提議不錯吧。”銀發青年睜大青色的眼眸,就像真的為找到一條正確的道路一般興奮歡快,他幾步走到瀧澤生麵前,伸手將那把槍拿過來……冰淩的器械在掌心中交換時沒有任何阻礙,輕而易舉。
琴酒拿槍口抵上瀧澤生的腰腹。
“你為你的追求死,我為我的。”
他拿槍的手沒在抖。
可瀧澤生在琴酒目眥欲裂的神情裡看出了些什麼。
摻雜著其他情緒的恨意。
並不單純是對待敵人的恨意。
他的恨意投向的是背叛者。
情感的背叛者。
最嚴重的不是他敞明的立場。
他做的最過分的事情是——
腎上腺素的效應降低了,琴酒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身形也變得搖晃不穩。
瀧澤生僵硬的伸出一隻手,那隻手卻隻是空落落的停在半空中,他怔怔的濕潤了眼眶。
他剛剛用最糟糕的方式,進行了二選一。
他的行為不管出於什麼目的,出現的犧牲者便是眼前這一位。
【你在搞什麼?】
【這種時候吵架?】
【再不給他急救,琴酒就涼了。】
【工藤新一還在上麵,你還沒把他救下來。】
瀧澤生開始發抖。
他的理智和感性全部在撕扯,攪得他在第三個任務時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徹底混亂成一片。
瀧澤生當時隻有一個想法——逃。
他要逃。
他要逃離這個二選一的世界。
他在推開琴酒,借用伸縮帶把工藤新一帶到低樓層後,毫不猶豫的回到了埋有炸彈的樓層。
逃。
“等等!瀧澤哥!!”
身後的男孩兒驚詫的呼喊著他的名字。
逃。
瀧澤生神經質拽了把自己的頭發,從胸口的口袋裡掏出個遙控器,毫不猶豫的按上了觸目驚心的紅鍵,他站在窗口,身後接連亮起了火光。
逃。
他要逃離係統的掌控。
他要逃。
他不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