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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第 26 章

滅火的水大量從頭頂噴射而下。

在那一瞬間——

瀧澤生砍斷了男人的手筋, 迫使那隻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泄力,隨後硬生生扭動身體,讓那把能將他對半切的刀劃出了身體。

噴濺的鮮血被水一稀釋, 落在地上更是濕滑一片。瀧澤生的耳邊捕捉到了急促的腳步聲, 極有默契的, 他窩在地上蜷縮起了身體, 一記耀眼刺目的光球從他頭頂飛速掠過。

是咒力控製極其精細的術式順轉·蒼,在保證傷害範圍不波及瀧澤生的情況下將男人逼退。

瀧澤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隻手大力拉起抱在了懷裡, 他語氣急促的說道,“我沒事, 不是致命傷,硝子刷一下就能把我治好。”

他的臉頰貼上了五條悟脖頸的皮膚, 溫熱的,柔軟的, 連呼吸的顫動都能感覺到。

五條悟瞪著一雙似在燃燒的眼睛, 吐出一句, “什麼鬼東西。”

站在他麵前的——是本應該死去的伏黑甚爾。

天與咒縛就算□□再強也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五條悟臉色冷得嚇人,“通靈?”

“呦。”對麵狀態明顯詭異的男人輕浮的打了個招呼,“這麼一看,這一幕特彆的似曾相識啊。”

似曾相識?

哈哈, 可不是似曾相識嗎?

瀧澤生的大腦因為大量失血出現了眩暈,卻遠不到失去意識的地步,伏黑甚爾的出現讓他想起了五條悟最狼狽的時候, 也是他離任務失敗最近的時候。

那一天他絕望的要死了。

瀧澤生在五條悟的耳邊低聲問, “能打贏嗎?”

“哈,你在開玩笑嗎?”五條悟微微瞪圓了眼睛, 死死的盯住伏黑甚爾,周身的氣勢翻湧,屋子被轟穿的破口處灌進來寒冷的夜風,撩過當代最強冷色的額發,“我能把他給你的傷十倍還回去——!”

***

那真是一場天花板級彆的戰鬥。

普通人無非匹及的高速移動發生在兩人之間,五條悟自在天與咒縛手中吃了虧後便加強了體術的鍛煉,他能殺伏黑甚爾一次,就絕對不會敗第二次。

瀧澤生被聞聲趕過來的乙骨憂太接手,渾身染血的模樣嚇壞了他,說話的聲音都染上了哭腔,“瀧澤老師,你不要死!”

“放屁。”瀧澤生趴在他背上氣急敗壞的罵了一聲,“我又沒死,你不能說點兒好的!”

他齜牙咧嘴的安慰道,“放心吧,這種程度的傷我能撐三天三夜都不死。”

被訓了的乙骨憂太抿緊唇,語氣要哭不哭,“很痛吧,這種傷一定很痛,可惜我不會治療,我不能立刻治好你……”

瀧澤生摟緊他的脖子,因為這份真切的擔心有些想笑,“有硝子在,你強攬什麼活兒。”

他瞥眸望著有光亮閃爍的地方,那是五條悟的咒力。

心情格外複雜,瀧澤生想到了令他不悅的經曆。

他埋下頭,乙骨憂太立刻察覺到了他的異常,“怎麼了,瀧澤?”

“沒什麼……隻是想起了我唯一絕望到想死的時候。”

乙骨:“?!”

他以為瀧澤生低下去的聲音是因為他要撐不住昏厥了,於是努力的想找些話題讓他打起精神,“是發生了什麼?五條老師在和那個人打,他是誰?和我們有仇嗎?”

瀧澤生抬手落在了他的發頂,沒輕沒重的拍了拍,“彆緊張……悟能打過他的。”

硝子也被吵醒,發現出事的位置不對後便趕了過來,他們在半路上相遇,瀧澤生被原地放下,反轉術式立刻便在他身上起效。

瀧澤生靠在乙骨憂太的懷裡,放鬆的把全部重量都壓在了少年身上,他牽起一個蒼白的笑,“麻煩你了,硝子……我好像是來你這次數最多的。”

“嗯,原來你有這個自覺啊。”棕發女性不客氣的數落他,“明明能力沒那麼菜,但每回都是最倒黴的那個。”她抽空問道,“誰搞的?”

“那個天與咒縛。”瀧澤生嘶了一聲,乙骨憂太正小心的幫他擦著臉上的血,“應該是被通靈的,感覺意識並不完全清醒,可能不是本人,但他死前的執念應該不是殺我啊?我都已經在他手裡落那麼慘的下場了。”

家入硝子了然,“怪不得沒人發現他進來。”

高專的結界根本拿毫無咒力的天與咒縛沒辦法,瀧澤生短短幾息之間便落得如此狼狽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那次啊……你的確很淒慘。”

“什麼?真的是仇怨嗎?”乙骨憂太啞聲道,“那個人曾經就傷過瀧澤嗎?”

瀧澤生仰了仰頭,看到乙骨的神情後有些怔愣。

他掐上黑發少年的臉,“你那是什麼表情,生氣了?”

“因為他傷了你啊!”乙骨憂太提高了音量,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傷了你,他差點兒殺死你!”

“我這不是沒事兒……”瀧澤生低語,“有悟在呢。”

瀧澤生沒有感覺到太多的憤怒,原因很簡單,傷到是他自己,不是五條悟或者其他人。

那個時候就不是了。

因天與咒縛差點兒結束的那天,瀧澤生剛完成了任務,帶著傷回本家複命,隨後收到了係統瘋狂拉響的警報。

那個警報音前所未有的刺耳,他的伴身係統急切的在他腦子裡說,【瀧澤,五條悟要死了!——這次不一樣,這次的危險指數是滿格的!】

一遍又一遍,吵得瀧澤生心慌,他用了此生最大的速度趕了回去,泛濫的恐懼感讓他雙手發麻,卻同時將奔跑的速度提升到了極限,在快要進高專的時候。他看到了天空中一大片烏壓壓的蠅頭。

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

心間的疑問擴大著那份不能填補的不安感,腹部的傷口隱隱有裂開的趨勢,瀧澤生暗罵一聲真是不爭氣,無視它繼續跑。

忽的胸口一涼,瀧澤生猛地停住,伸手在胸前摸了摸,衣服完好,沒有受傷,但冷刀子進入的感覺雖然隻有一瞬,卻絕對不是錯覺。同時,腦內的雷達就像壞掉一般吵鬨個不停,瀧澤生聽到係統宣告道,【第一血,他受傷了。】

五條悟一直不知道的是……他隻要受傷,瀧澤生便能感覺到。

瀧澤生可是保護陪伴他而存在的工具人。

再近一些,一切已經目能所及,可清晰映入瀧澤生眼底的是令他目眥欲裂心臟驟停的一幕——

尖刀紮進五條悟的脖頸,緊接著沒做任何停留,狠絕的從脖頸斜劈向下。

“嘩啦——”

□□撕裂的聲音猶如恐怖故事的背景音,空氣中飛濺的血液卻不止一個人的。

前來刺殺的伏黑甚爾微微睜大眼,略微不可置信的看著突然闖入視野的瀧澤生。

那雙翠綠的,生機勃勃的眼睛,此時正懷著滔天的怒意望向他。

刺入六眼身體裡的咒具被他生生用手掌握緊截住,一把說不出材質的陰冷長刀貼著命脈刺破空氣,禪院甚爾險而又險的避開,隻能抽出天逆鉾,暫時放棄接連的攻擊。

可惜了,還差一刀子捅進六眼的腦子,不過現在差不多也是致命傷了。

伏黑甚爾拿大拇指抹去肩膀上滲出的血液,他瞳中的驚異之色沒有退去,饒有興趣的看向正惶恐的抱緊五條悟的青年。

“悟……”瀧澤生顫抖的喚了一聲,摟著五條悟的腰才沒讓他脫力倒下。

“咳……”大量鮮血從五條悟的喉中湧出,他下意識按住了瀧澤生環在他腰上的手臂,力氣很大,卻在短暫的接觸後努力推了瀧澤生一下。他似乎連說出幾個完整的音節都不能立刻做到。

瀧澤生知道,這是在讓他跑。

五條悟覺得他打不過這個家夥。

但那又如何,瀧澤生怎麼會跑。

“呦~”把這細節收入眼底的伏黑甚爾將天逆鉾抗在肩上,“這是在上演兄弟情深呐。”

瀧澤生沒搭他的話,現在氣得腦子發懵,將五條悟簡單安置好後就握緊咒具準備開乾。很明顯,不把他撕票他們沒法找硝子治療,而腦海裡的係統也在敦促著……如果逃掉了,放這人大搖大擺的進了高專的門,會發生影響五條悟的事。

影響悟的事?什麼事?

【是不利於他人格的事。】

瀧澤生無暇考慮這個,對麵不知誰請來的殺手顯然很有和他溝通的欲望。

“你是那個…啊,想起來,六眼身邊的小鬼。”伏黑甚爾唇角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意,“這不是挺好的嗎,他死掉了,你就自由了。”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原地消失,是普通人肉眼無法捕捉的快速移動。瀧澤生瞳孔一震,本能的抬手格擋,虎口立刻傳來麻木鈍痛的打擊感,那雙與他對視的,相似的綠色眼眸含著冷冽的殺意,以及漠然的諷刺。

“誰派你來的。”瀧澤生嗓音嘶啞,因為過於緊繃的情緒而喉嚨發緊,“出了多少錢,我給你三倍!”

“呦,挺闊綽嘛。”伏黑甚爾輕浮道,“不過乾我們這一行的還是得講究信譽,接下來的任務不能因為目標一句話就把甲方賣了。”

溝通不成,瀧澤生便不再和他廢話,咒具長刀每一下都對著禪院甚爾的要害砍去,他竭力捕捉著天與咒縛的動作,幾秒之間便過了數招,一記將他踹飛的踢擊竟然是給了他擺脫纏鬥的喘息時間。

瀧澤生張嘴嘔出了血沫,腹部有大片的深色暈染開來。

斜劈的咒具緊隨而來,瀧澤生瞪大眼,鋒利的刀尖卻在觸到他的前一秒偏開,像是自側麵受了力。

伏黑甚爾盯著自己的武器,轉眸看向了五條悟。

六眼正死死的盯緊了他,濺在麵上的血珠在他的臉頰上淌過觸目驚心的痕跡,連睫毛都沾染上了鮮紅,他維持著發出咒術的手勢,眉眼間的怒意與殺意磅礴,湛藍的瞳仁幾乎要瞪裂開。

伏黑甚爾神色莫名,“受著傷也要拚命護他,你們之間的主仆情實在讓人感動。”

踏馬的這人什麼毛病,從開始就陰陽怪氣的,跟他們有什麼仇怨嗎?

瀧澤生麵色冷凝的盯緊了他,立刻爬起來調整身形,確保自己能以最大速度到達五條悟的麵前。可這個念頭剛剛升起的瞬間,伏黑甚爾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見,他比無形的風還要快。

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瀧澤生朝五條悟撲去。

白發少年竭力支撐起身體,大量失血與窒息令他意識朦朧,可同時意誌正逼迫著他保持清醒。

六眼的視野內,此時的一切都猶如電影的慢鏡頭般清晰,可總是運轉的思維產生了片刻的凝滯——無法躲避的攻擊,瀧澤生義無反顧的擋身,以及穿他胸口而過,紮進大腦的天逆鉾。

“嗬呃……”

生……

在逐漸暗淡下去的世界中,五條悟隻能瀧澤生重傷的畫麵。

“嘖。”

伏黑甚爾甩了甩武器上的血,瞥了一眼倒在一起的兩個人,“連摔倒都得墊著他,你被五條洗腦得這麼徹底嗎?我倒也不想殺你,運氣好的話,你能比這家夥先等來救援。”

他離開時無聲無息,瀧澤生阻止不及。

但眼下,五條悟才是他最在意的事。

悟……

瀧澤生無聲的念著這個名字。

他自小看到大的孩子生息了了的躺在他的身側,頭上流出的血蔓延進他的掌心,瀧澤生心口發涼,半晌才意識到自己正抑製不住的流著眼淚。

傷口的痛楚這時候才密密麻麻的傳來,卻遠不如心臟一陣陣猶如緊縮爆炸的痛苦,瀧澤生意識寡淡的去握五條悟的手。

怎麼辦,他死了嗎,我失敗了,係統……

【我早就說過,他會迎來一次很難逃過的刺殺。】係統冷冷道,【但是你也彆太難過,畢竟你已經用了全力,我們無法給你安排一個天與咒縛的殼子,你已經能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極限了。】

瀧澤生無聲的張了張嘴,巨大的悲哀感咚咚的敲擊著他的大腦神經,這份情緒裡卻沒有任何是和自己的工具人職業相關的——任務,積分,評級,全都是無須在意的東西。瀧澤生一錯不錯的注視著五條悟,一息間,他什麼都沒再思考,什麼都沒再深究,忽覺什麼都無所謂了。

什麼都無所謂了。

瀧澤生努力的挪動身軀,湊到離五條悟更近一些的位置,猶如感受他的體溫一般抵上白發少年的額頭,滑過眼眶的滾燙液體落在他微闔的眼瞼上。

什麼都無所謂了……

瀧澤生隻有這一個念頭。

什麼……都無所謂了

***

這份絕望感讓瀧澤生現在想起都心有戚戚,難以釋懷。

他癱坐在高專公共休息區的沙發上,被治療後還恍惚有著自己被開膛破肚的感覺,瀧澤生有氣無力的抱著靠枕,“那天我昏倒後,好像下雨了。”他說,“因為撲在臉上的風有潮濕感。”

硝子平靜道,“是悟的眼淚吧。”

瀧澤生猛地睜圓了眼,呆呆的望向她。

“乾嘛這麼大驚小怪。”家入硝子瞥了他一眼,彎起眼睛,“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那天他把你帶過來的時候,我都嚇了一跳。”

悟……哭了?

“我的模樣很慘嗎?”

“不是看到你嚇了一跳,我是被悟嚇到的。”

那個瘋狂的,失態的他。

“是啊,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五條悟的聲音忽然在身後傳來,瀧澤生的肩膀壓下來一個人,個子修長的青年毫無形象的隔著沙發的靠背撲在瀧澤生身上,“我那天超級害怕的。”

“悟?那個天與咒縛呢?”

“解決了哦!”

“這麼快嗎?”

“那家夥是被通靈的,通靈體本人保留著意識,但大概是因為吃了天與咒縛的身體一部分於是有了他的記憶,我把他送去審了。”五條悟勾著唇蹭了蹭瀧澤生臉頰,“好累好累~忽然被大半夜叫起來打架,五條老師要嚴重失眠了~~”

瀧澤生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要睡嗎?如果事情不緊急的話先休息?”

“不~要。”

五條悟手一撐翻過了沙發,坐在了瀧澤生身邊,歪在他肩膀上,語氣隨意道,“睡覺要做噩夢了。”

是要做噩夢的。

瀧澤生歪頭蹭了蹭他的發頂。

的確是場噩夢,起碼對於瀧澤生是。

瀕死的那次他被悟及時送去了硝子那,但醒來花了時間。睜開眼的時候,他和窗邊的五條悟無聲的麵麵相覷,場景就跟按了定格鍵一般。

瀧澤生表情怔愣,而五條悟嚇了一跳般慌張,“你哭什麼啊生!”

瀧澤生當著他的麵大聲抽泣,於他而言是劫後餘生的莫大喜悅,他說道,“踏馬的你嚇死我了!”他把被子一掀,大步朝五條悟走去,用力抱住了他,“什麼跟什麼,我還以為咱倆玩完了!我們連遺言都沒有說啊!”

那時候五條悟回抱著他,罵道,“狗屁的遺言,我們又沒死。”

“那家夥呢?!殺了沒?!我現在在走馬燈?他捅你那一刀呢,啊氣死我了,我怎麼沒多拿他一滴血。”

五條悟和他一樣氣憤,“殺了,他差點兒把你搞死。”

剛剛領悟到了更高層次咒術的五條悟呲牙不爽,在瀧澤生眼裡就像隻炸毛的貓一樣。

身上的傷已然痊愈,瀧澤生直接扯開五條悟的領子往他裡麵看,裡麵的皮膚乾乾淨淨,沒有那道長長的,從脖頸劃至腰腹的可怖傷口,看著依然身材倍兒棒!

***

想到這,瀧澤生突然感到一隻手摸上了他的胸口。

他下意識掀開衣服,“悟,我的傷都已經被硝子治好了。”

他舉起大拇指,“是不是看著依然身材倍兒棒!”

屋裡的人不忍直視般捂住了眼睛。

禪院真希吐槽道,“你們真的不是那種關係嗎?”

瀧澤生對她嘿嘿一笑,“我們是最好的摯友。”

“嘁。”

瀧澤生睜大眼,看向五條悟,“你嘁什麼?!”

***

可不管怎麼說,突然的高專襲擊插曲並沒有過於影響瀧澤生。

隻是他的宿舍被毀得徹底,五條悟的也被波及了,兩個人打包打包直接去了新家(),買了個超大號床,一致讚同睡在一起。

把床鋪好時,瀧澤生一臉菜色的說,“再也不想體驗半夜被人用殺意給喚醒的感覺了。”

五條悟連連點頭。

那段時間瀧澤生過得特彆安寧。

安寧得甚至有點兒過了頭。

連五條悟都出奇的……安靜。讓瀧澤生不適的安靜。

而幾天後,瀧澤生在夜晚沒有被殺意驚醒,卻被奇怪的異響吵醒了。

他警覺的無聲走出房門,拜良好的視覺所賜,他靠著昏暗的月光便看清了外麵的人影。

……是傑?還有悟。

瀧澤生有些詫異。

自從上次見麵,夏油傑活不活著的區彆好像不大,因為關於他的消息和動態在瀧澤生這邊是空白的,就連五條悟都說,他在傑那邊沒有安裝攝像頭,他們之間的聯絡全靠緣分。

狗屁的緣分,夏油傑肯定有暗網,五條悟肯定有人脈,兩個人真要交流什麼不過是想不想的事。

瀧澤生總結,兩個人合夥霸淩他:)

而現在,夏油傑正一筆一劃的在空地上繪製著什麼,五條悟站在圖陣中央,被瀧澤生看不懂的紋路包圍。

這種術式瀧澤生沒見過,但以血為引,有些邪門。

“你們研究什麼呢?”

瀧澤生自黑暗中走出,被打擾的兩人皆未露出驚詫的神色,顯然早就察覺他的靠近。

五條悟站在原地,朝瀧澤生伸出了手,“生,過來。”

他的身形覆上了一層冷清的月光,於是連神色也帶上了淡漠的,像是情緒被剝離的冷凝。

沒有多想,瀧澤生照做。

他的信任毫無保留的付出著,擦肩而過時,夏油傑闔了闔眼,像是預料到這種情景,像是預料到了但仍不忍直視。

兩手交握的瞬間,瀧澤生被六眼凝視著的知覺瘋狂戰栗著,他看到五條悟的神情帶著寬慰般的柔和,又似是壓抑晦澀的不舍。耀眼的蒼天之瞳似乎噙著碎裂的眼淚。

戴著自由的手指錯覺般傳來灼燒感。

一聲低喃飄進他的耳際,

“生……做個好夢吧。”

“我會將你怨恨恐懼的一切……從你的記憶裡抹去。”

那個時候……過咒怨靈瀧澤生,便不會存在了。

***

碧綠的眸子在眼前闔上,青年的身體軟了下去。

五條悟輕輕抱住他,與啟動術式的夏油傑對上了視線。

“結束的時候,他估計就不存在了。”夏油傑聲音低沉道,“他的記憶和認知被更改,自然也就沒有了執念。”

五條悟沒有應聲,他垂著眸,一錯不錯的凝視著瀧澤生的臉。

“和他好好道彆吧,悟。”

***

瀧澤生睜開了眼。

他正腳踩著一個人,一手反剪著他的胳膊抵著他的後頸,耳邊的手機裡傳來少年清亮的嗓音。

“生,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

他的語氣裡帶著顯而易見的依戀和熱切。

……總感覺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瀧澤生檢查了周圍,沒什麼異常,他對產生這種判斷的自己有些費解。

……我在做什麼?

“你要我聽你的呼吸聲到什麼時候?”聽筒裡再次傳出五條悟的聲音。

瀧澤生將發散的思維收回,把剛剛沒做完的事繼續。

“不是說了,這次的任務要半個月嗎?”

瀧澤生熟練的將人捆成一團,收了他所有的武器,還不忘哄受不了離斷期的五條大少爺,“現在才過了一周,我就算像兩麵宿儺那樣多長兩條胳膊和一個頭,也不能把任務時限縮短一半啊。”

末了,他小聲碎碎念道,“半個月已經是我估算的極限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兒,緊接著傳來了桌角碰撞的聲音,“……我要去找爛橘子們!”

瀧澤生把手底下的人勒暈,膝蓋緊壓著他顫抖掙紮的脊背,嘴裡說道,“現在找他們晚了,這任務我接了,不能半途而廢。”

“……嘁。”

瀧澤歎了口氣,“悟,你很閒嗎?”

“是啊是啊是啊,閒得出了兩個任務,坐了四趟飛機,回來後還是不見你人影,話說你到底跑哪裡去了?”

瀧澤生抬眸,掃視過荒蕪的場地。

地上倒著零零散散的軀體,戰鬥的硝煙仍未散去,血腥氣彌漫在空氣中,與被斬斷的泥土和芳草的氣息融在一起,令人作嘔。

瀧澤生說,“在執行機密的間諜任務。”

“……曖籲~”

五條悟發出了唏噓的聲音,“咒術師還有這種業務嗎?”

“嗯,我有。”瀧澤生笑著道,“先不聊了,手機快沒電了,到時候可不要再怪我失聯啊。”

五條悟磨磨蹭蹭的掛了電話,瀧澤生把一格瀕危電量的手機塞進褲兜,緩緩蹲下了身。

他緩緩的,緩緩的舒了一口氣,緊接著喘息變得紊亂急促,剛剛屏息穩住聲線耗費了他不少體力,他現在有些頭暈目眩。

“先把這些清理了……”他念叨著,把衣服在手臂上打了個結,那個深可見骨的創麵便被包裹起來,“然後……抓緊回去吧。”

***

瀧澤生,五條家篩選收養的孩子,六眼的近侍,以及公認的,五條悟的替死鬼。

世界自六眼誕生起被猛地拔高了惡意的上限,詛咒比以往瘋狂強大,但咒術師的數量卻沒有顯著增長,且水平一如既往的參差不齊。瀧澤生並沒有卓絕到令人心生豔羨的天賦,卻在搏鬥方麵稱得上靈敏聰慧,他自小被咒術世家的高層洗腦,是對六眼一心一意,沒有自我的瘋子。

——嗯,大概吧。

瀧澤生看著聊天界麵上接連竄出的消息內容,已經想到了五條大少爺是怎麼憤憤激昂的用兩根手指頭瘋狂敲著按鍵。

[什麼話?!什麼話?!那家夥說你是我的附屬品,讓我隨意使用你,啊氣死我了——!我要把他曬在樹上三天三夜!]

[他的嘴真是比五條籠還臭,乾脆讓他吃兩管牙膏吧。]

[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給我帶特產啊彆忘了。]

[……他們聽到了一些奇怪的風聲。]

最後一條消息是隔了十分鐘發出的,瀧澤生猜那位膽敢在五條悟雷點上跳舞的咒術師已經慘遭不幸,他慢悠悠的回道:[什麼風聲?]

[說你和我不合。]

簡單幾個字眼兒,瀧澤生卻看出了五條悟的彆扭。這種話從他那裡說出來估計很不情願。

[是故意的。]瀧澤生直戳了當的說,[是我放出的風聲,我說我與你不合。]

下一秒,一通電話打了過來,瀧澤生秒接,還沒把聽筒放在耳朵邊就聽到五條悟的大喊聲,“為什麼啊生!”

瀧澤生笑了,躺上他員工宿舍內硬了吧唧的床,懶散的盯著牢獄一般的天花板,口吻輕浮,“你急什麼啊,當然是為了任務,這次的詛咒師團夥特彆神經質,我把這條消息當成了敲門磚,在他們首領麵前佯裝憤世嫉俗的說了一堆五條家的壞話,他們自動當成了我對你不滿,想要叛逃,還對我的經曆十分同情,很輕易就拉我入夥了。”

五條悟微妙的頓了一下,“……十分同情?”

“是啊,他們說我過得真是豬狗不如的日子,真好笑,稀薄的同理心竟然用在了這種地方,我過的什麼日子輪得到他們評價嗎?”

五條悟的聲音沉了下去,“哪個團夥?”

“一個網上流傳的詛咒占卜,網站鏈接專門投放進初中部住宿女校,專挑判斷力薄弱且情緒化的青少年下手。網站上寫到,隻要將討厭之人的照片和名字上傳進心願單,那個人就會遭來厄運。至今已經有兩個學生失蹤,一名教師墜樓了。”

毫無疑問,情況十分惡劣。

瀧澤生自覺向五條悟補充解釋,打消大少爺的疑慮,“之所以不直接毀掉這個團夥,是因為運作網站的是普通人——沒錯,大概就是黑手黨退役之類的犯罪分子,真正擁有咒術的人是隻有首領才有權利知道的絕密,而據我所知,首領的照片和名字也在那個人手中,所以我采用了保守做法。”

五條悟語氣不善的說,“你現在在哪?”

“哪兒?在他們老巢。”瀧澤生的唇角含著惡劣的笑意,“我把他們首領和員工一起端了,今晚我就能用他的賬號登入他們構建的暗網。”

“……”

“所以悟,我馬上就回去了。”

理所當然的,瀧澤生和五條悟煲了一場難舍難分的電話粥。

直到電話那頭傳來夏油傑的聲音,“悟,不得不說,你表情怪惡心的,我忍好久了。”

“想打架嗎傑?”

“換個方式吧,網球怎麼樣?”

趁此機會,瀧澤生和他說了晚安。

淩晨十二點,瀧澤生連線到了那位詛咒師,開局第一件事就是將自己的照片發了過去,並囑明,[五條悟的臉長這樣。]

對麵發過來一個問號,[你在開什麼玩笑,他是什麼等級的咒術師你不清楚嗎,我的術式pk不過他。而且你搞錯了,這是他身邊那條狗的照片。]

果然。

瀧澤生略微煩躁的咬了咬嘴唇,這夥人也盯上了五條悟,並且一早便收集了情報。

聯想到今天上午和他打的那幾個人手中的武器,他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瀧澤生用了些話術將人給套了出來。

他捏著唇邊的軟肉想……高層裡有內鬼嗎?

***

距離半月期限還有三天,瀧澤生嘴上說著提速不了一點兒,最後還是緊趕慢趕的把任務提前完成了。

他拿著結果回本家複命,高位上的老頭子罕見的沒有說什麼挖苦嘲諷的話,像以往那樣不痛不癢的敲打著瀧澤生,刺探他對六眼的衷心。

瀧澤生一邊在心裡罵他腦子裡有泥巴,一邊像個完美的應答機器人一樣說了做過無數次的保證。他從長老屋裡出來,迎頭撞上了一直和他不怎麼對付的五條籠。

在五條家,瀧澤生的地位差不多是最低的,但是後台又是最硬的。不過那幾個看他不順眼的刺毛還是會偶爾找他麻煩,每次戳嘰他兩下就跑得很遠。

這次,五條籠依然說了他幾年都沒變的台詞,瀧澤生懶得搭理他,心平氣和道,“如果你不是來找我打架的,就省點兒口水吧,你是看悟有多不順眼,才一定要離間我們?”

五條籠臉色扭曲了一瞬,隨後嘲笑,“你以為討好他就萬事大吉了嗎?”

瀧澤生一推他的肩膀,徑自從他身旁走過,黑發青年握了握拳,氣急敗壞的在他身後大喊,“瀧澤生,你隻是他的肉盾而已!”

瀧澤生回眸,朝他扯出個不甚在意的淺笑,“就算是那樣,我也挺心甘情願的。”

什麼毛病。

瀧澤生在心裡忒了一口,翻開了和五條悟的聊天框。

上麵顯示的最後一條信息是五條悟發來的,他在海邊的N張自拍和合照。少年對著鏡頭大大咧咧的比耶,瞳眸比波光瀲灩的大海還要耀眼,那張臉漂亮俊逸得叫人挪不開視線。

[和理子去衝繩玩了~]

瀧澤生輕笑了一聲。

這個時候的悟真是可愛。

他抬起眸,注視著這個過分真實的世界。

長久沒有再收到係統的聯絡,瀧澤生意識到,自己身上應該發生了什麼。

……他究竟是什麼時候中的術式?

第027章 第 27 章

五條悟在找到這種秘術時, 看到了兩條警示。

【規則一:構建世界根據記憶而成。】

【規則二:唯有邏輯真實緊密,入夢者才會將其當成現實。】

【規則三:入夢者的意識會對術式效果造成不可控的影響。】

***

見鬼。

瀧澤生在沒有係統的日子裡忍了好幾天,把所有自己覺得應該有漏洞的地方都檢查了, 還是一無所獲——他被係統拋棄了??係統終於因為沒有積分餓死了?

“你在找什麼啊生……”五條悟黏在他身後, 變魔術一樣刷拉拿出幾張券, “我們去泡溫泉吧!”

瀧澤生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他走近五條悟, 還沒說什麼就被對方攬住了脖子,些許甜膩膩的吐息落在了他的頸側, “爛橘子們最近有煩你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說來說去就那幾句話。”瀧澤生模仿著五條家長老的語氣, 老神在在的說,“記住, 六眼的生命是最重要的,超過你自己的命, 咒術界不能沒有他。”

五條悟聽著這些話就煩, “乾脆彆理他們了吧, 他們找你直接無視就好。”

“放心吧, 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根本不會在意。”瀧澤生笑了笑,“但見還是要見的。”

五條大少爺不滿的拖長的語調,“為什麼啊~?”

因為要幫你打理好一切。

瀧澤生深深的凝視著他。

幫你調查權力所屬, 勢力分布,掌握情報的第一來源,將五條家主位置上的荊棘儘量斬得更乾淨些。

雖然這麼想也這麼做著, 但瀧澤生覺得自己目前就是一塊好用的磚而已。

“你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乾嘛突然這麼問?”

“傑跟我說了, 他感覺你像是為我而活的一樣。連他都這麼看,你在彆人眼裡是多沒有自我啊。”五條悟微皺著眉, “可你明明不那樣。”

瀧澤生最吸引五條悟的點,便是那雙通透清醒的眼睛。

即使被人漠視也不會輕賤自己,即使身陷流言蜚語也不會忘了自己想要什麼。

十歲的五條悟曾問他,“你想要離開嗎?”

“不想。”瀧澤生立刻便給出了回答,並不是不經大腦的奉承,而是早就思考過自己去向的,沉穩的答案,“我挺喜歡悟的,所以待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

“隻是因為這個理由嗎?”

“你這麼問很奇怪哎。”少年眯起眼睛,“人本來就是需要陪伴的生物。”

“陪伴?”

瀧澤生左右看了看,侍女正在一旁擺弄花草陳設,他湊近五條悟,近到一個有些冒犯的距離,“我要跟你說一個秘密,我有一個超級大的野望!”

五條悟好整以暇的凝視著他。

他的眼裡流露出無機質的冷色來,“什麼?”

一根手指點上了他的胸口,眼裡滿是熱意的少年嬉笑著說,“我要當六眼神子最信任的人,把悟的身邊變成我的家。”

這句話似有回響般在空中飄了許久,五條悟的呼吸都屏住了。

自出生起,他便意識到——我是不同的。

雖然長得和身邊的人一樣,但他就猶如怪物一般,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敬畏,偏見,揣測,他是一個被審視的存在,就像高高在上的藝術品。

可同時,人們尊崇著他,尊崇著一個年齡連自己零頭都不到的孩子。

陪伴在五條悟身邊的——

是孤獨。

六眼神子瞪圓了眼睛,“……家?”

瀧澤生張開手臂,冬雪初融的陽光覆在他肩頭,連他也變得暖洋洋的,“外麵的世界很廣闊,我現在雖然被困住了,但往後一定有那麼一天,我可以隨時去看,可我想有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你不是說我像一隻落魄的,被折斷羽翼鎖在籠子裡的鳥嗎,若那個籠子為我遮風擋雨,為我抵禦天敵,那我便能安穩的待在裡麵,呆到翅膀愈合,呆到陳舊的籠子被新的力量打破,我就能飛啦——!”

他就能飛了。

***

五條悟攬著瀧澤生的脖子,因為距離猛地拉近,青年半眯著眼睛在笑,五條悟問,“除了想飛,你還想做什麼?”

“做咒術師啊。”瀧澤生說,“因為你是咒術師嘛。這一行雖然危險,但總體而言不需要枯燥的坐班,時間不固定反而合我心意……不要用那種表情看著我,我很認真的分析過將來的發展走向,正常社會的普通人無非是上學工作結婚,將咒術師的特殊性排除掉,以理性到無情的標準去衡量它,它甚至是份不錯的高薪水工作,乾我熟悉擅長的就好。”

他用手肘抵了下五條悟的胸口,“況且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你不是想改革咒術界嗎?我跟你一起。”

五條悟藍色的眼睛裡滑過奇異的色彩。

“有更具體的嗎?”

“你最近真奇怪。”瀧澤生納悶,“長腦子長多了嗎?傑也說做咒術師,你就沒往更深處問。”他從地上撈起路過的蕎麥,撫摸著它柔軟的毛發,“硬要說的話……當老師?”

“老師?”

瀧澤生咧開唇角,有些微的得意,“你沒有發現灰原和七海都蠻喜歡我的嗎?”

五條悟大聲嗶嗶,“他們也很喜歡我。”

“我在和人溝通方麵很有一套。”瀧澤生說,“大概我是特彆招人喜歡,特彆容易叫人放下心防的類型!”

……沒錯。

是這樣的。

瀧澤生的身上很少有負麵情緒,就算傑說他和五條悟呆這麼久染上了某些奇怪的屬性,本質而言也是個格外體貼真誠的人。

硝子還當著兩個人的麵和傑討論過,“不覺得生照顧人的本事非常熟練嗎?”

傑感同身受,“總感覺我是被連帶的那一方……是因為和悟待在一起成習慣了嗎?”

“才沒有啊——”五條悟不滿的反駁,“我又不是什麼麻煩的不能自理的小鬼,怎麼可能有機會讓生在我身上練習照顧人的本事。”

瀧澤·伴侶工具人優秀徽章持有者·生默默閉嘴。

***

當天晚上他們幾個人溜出高專,打卡了最近新開的溫泉旅館,瀧澤生戳著溫泉的泡泡,暗歎如果這個世界是假的,由某種術式製造的,而術式往往連接大腦,那連這種程度的細節都能再現的人究竟是怎麼做到呢?

身旁的五條悟撈起他的另一隻手,問道,“這是什麼?”

瀧澤生的手腕上掛著個紅繩,纏了好幾圈,吊著個像是從寺廟求來的禦守一樣的東西。

“封執老頭子給的。”

五條悟臉色難看極了,“老橘子給你的東西為什麼現在還戴著,在他麵前裝裝樣子不就行了嗎,出來就丟掉啊。”

說著,他直接上手扯。

瀧澤生沒躲,反正就算被丟了他也會撿回來。

夏油傑無語的看著他們互動,“你們兩個就算這樣也要黏在一起嗎?”

“那個啊那個,傑,你聽我說!”把掛繩直接灰飛煙滅的五條悟來勁了,興致勃勃道,“生砰的闖進我心裡的時候,是跟我發誓要一輩子在一起的時候 !”

啊……

瀧澤生本來還在想那個化成灰的咒物,一聽這話後知後覺的覺得羞恥,捂住了臉。

“悟,你能不提這事嗎?沒什麼好和傑炫耀的吧。”

夏油傑表情麻木,“是的,我聽很多了,我已經完全理解了你們的關係。”

他平靜的語出驚人,“你們兩個就差步入婚姻殿堂了。”

“咳,咳咳咳……”

瀧澤生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什麼?什麼殿堂?他剛想說什麼,一聲異響鑽入了他的耳朵。

幾乎是同一時間,三個人從溫泉裡跳起,迅速跑到了空地上。

“砰!”

溫泉被激起水花,豎起的簾幕遮擋了瀧澤生的視線,他本能的朝旁邊躲開,肩膀被什麼東西衝擊得翻轉開來。

“呃。”

痛呼被他咽了進去,瀧澤生抬起眼,被蕩起的風流拂過他的鞏膜。

斜飛的木質地板,震裂的山石,在燈光的折射下耀眼璀璨的水珠,翻滾而出的巨大虹龍,以及刺目的,讓空間都在扭轉撕裂的茈。

他們被偷襲了。

有些丟人,受傷的隻有瀧澤生。

瀧澤生蹭了蹭鼻子,咬著牙用手把射入肩膀的彈丸給扣了出來,傷口的滋滋冒著血,瀧澤生還聞到了皮肉燒焦的味道。

“這玩意兒看著不像是簡單獲得的咒具……”瀧澤生將東西遞給五條悟,白發少年神色冷凝。

他們坐在休息室,在女湯聽到動靜的硝子這時找了過來,熟練的給瀧澤生用上了反轉術式。

夏油傑收服的咒靈正在房間的角落靜靜站立,粘稠的身體裡正嵌著幾個人,隻露出了些許肢體和麵部,他的眸子黑沉沉的,問道,“這些是什麼人?”

“A的人吧。”五條悟用手指擦去彈丸上的,瀧澤生的血,“已經好久沒有攻擊過我了。”

“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他們之前就經常乾這種事。”

夏油傑的氣息泛著隱隱的怒意,瀧澤生知道那是因為自己受傷了,他解釋道,“對悟來說是很平常的刺殺——你早就知道的,他們說我是悟的第二條命,基本上就是這個意思。我被選中成為了他的護衛。”

“悟和你……一直在過這樣的日子嗎?”

“嗯。”瀧澤生動了動被治好的肩膀,揚起眉梢對最強醫師說,“謝謝啦硝子!我現在感覺超級棒!”

然後他聲音平淡道,“在我認識悟之前,這樣的襲擊發生過無數次。”

他們被綁在一起後,這樣的襲擊便被分攤給了兩個人。

而現在,五條悟早就不像幼年時容易對付,他們的行為收斂了一些,卻變得比以往狡猾陰險,瀧澤生總感覺那些人在密謀什麼。

這時,六眼捕捉到了一絲隱秘的信息,五條悟猛地站起身,“不對,這上麵本來就有生的血,這次的襲擊是對生來的。”

他大步走近夏油傑的咒靈,拽著一個人的腦袋把他粗暴的生扯了出來,隨後將人拖出了門,經過一片狼藉的地麵,“我找個地方審一審他。”

硝子看著他的背影,“啊……感覺生了好大的氣。”

不生氣就怪了。

瀧澤生感覺夏油傑的神情都有些不太對勁。

“傑,你在想什麼?”他當場詢問。

黑發少年嗓音一如既往的溫和,說出的話卻冒著黑氣,“嗯……感覺有些惡心。”他摸上自己的手腕,這像是一個在思考時的無意識動作。

“因為懼怕悟,就要做到這種程度嗎?還連續了十幾年。”

任務世界就是這樣的。

瀧澤生懷念著伴身係統時不時的警告音,它說五條悟很容易在幼年被殺死,在蛻變之前也需要萬分警惕,把他養到最強才能歇一口氣。

家入硝子給瀧澤生倒了一杯水,手抵在矮桌上撐著下巴,“詛咒師A……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織?”

“難說。”瀧澤生看向她,“其實我更感覺他們像是擁有了非人的力量,卻妄想改變世界的孩子。無視法律,胡作非為,是沒有被正確引導任由野蠻生長的年輕人團體,而組織的首領是什麼成分還未可知,隻明確的知道,他們對殺死悟格外執著,認為六眼讓世界陷入了水深火熱。”

他們當然捕捉過活口,但是問起來隻能得到一些瘋言瘋語,除了說要殺死五條悟,他們沒有其他可被威脅的追求了。

“但是這次為什麼衝著你來?”

瀧澤生沉思了一會兒,“嗯……可能是因為我比較礙事?”

他笑了笑,“因為我是保護六眼的瘋狗。”

***

那次的襲擊事件和以往一樣,沒什麼進展,不了了之。

詛咒師的水平普遍不高,有二級都算不錯的,但瀧澤生總能從他們手裡翻獲令他心驚的咒具,咒物。

“我想,高層裡絕對有奸細。”他對五條悟說,“有些東西隻有世家的武器庫裡能得到。”

五條悟和他一樣清楚這一點。

不然他們的行蹤怎麼能總是被一個外麵的團夥捕捉到,這種無時無刻的暗中監視怪惡心的。

隻是眼下沒有證據,連線索也了了。

瀧澤生仍然不放棄尋找著這個世界的漏洞,又擔心出問題的可能隻是自己這邊,他如往常一樣按部就班的過著每一天,時間久了竟然產生了這樣沒什麼不好的可怕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五條悟比以往都要粘他,就像一位旅行者某晚抽風了決定一周之內把一年的行程都結束,五條悟拉著他東奔西跑的次數明顯暴漲。

“生,去吃喜久福!”

“老橘子又要給你任務?不去!我替你回了。”

“硝子說有個新電影想看,今晚就去吧。”

“蕎麥在我的床上撒尿!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嘖,有個一級任務,生,陪我去。”

前麵的還好,最後一條連輔助監督都看不下去了。

“五條同學,你已經能獨自出任務了吧!”

五條悟朝他吐了吐舌,“我樂意!”

瀧澤生總結:五條大少爺離斷期+雙雙瀕死綜合征。

但總感覺有點兒過頭了……

祓除完咒靈晚上去豪華酒店歇腳的時候,瀧澤生望著真實無比的夜空歎了口氣。

五條悟洗完澡出來,往瀧澤生的頭上蓋了個毛巾,隨後大喇喇敞著睡衣坐在了躺椅上。

瀧澤生把遮擋視線的毛巾拉下,隨意的搭在了濕漉漉的肩頭,他發絲上低落的水珠還冒著熱氣……最近的天氣越來越涼了。

“悟,你心情不好嗎?”瀧澤生問。

五條悟把墨鏡一拉,他的眼睛像籠罩著一層朦朧的光般絢麗,“你哪裡看出來的。”

“就是感覺。”瀧澤生坐在他的對麵,“你像是很急切一樣。”

急切的去證明什麼,完成什麼。

五條悟給的理由在瀧澤生聽來像胡扯的,“隻是因為變強了後,覺得做什麼都沒人能阻止,所以隨心所欲也沒關係。”

“變成最強是什麼感覺?”

五條悟盯著頭頂夜空的眸子輕輕一顫,神色有一瞬變得幽邃晦暗。

他的聲音猶如側耳呢喃,

“感覺……站在很高的地方。”

瀧澤生了然的點頭,“哦,你感覺到了孤獨。”

五條悟似乎噎了一下,他默默看著瀧澤生,表情有些彆扭,但沒有說什麼反駁的話。

瀧澤生笑嘻嘻道,“但是放心吧,我們都在你身邊。”

他走過去,毫無阻礙的觸到了五條悟的皮膚,輕摟上他的後頸蹭了蹭他的額頭,“就算實力站在了高處,你還是我們熟悉的悟。”

“……”

沒等五條悟回些什麼感情豐富的話,瀧澤生打著哈欠走去了床邊,撩開被子往裡麵一鑽,“你還要看夜景嗎,這個點該休息了哦,就算你現在加強了體術方麵的聯係,我也照樣可以把你綁過來。”

五條悟撇了下嘴,“嘁。”

他推著瀧澤生讓青年往旁邊一滾,囂張的霸占了他原本的位置,然後奪過被子的一角,“那個秘密沒人知道吧?”

瀧澤生醞釀著睡意,小聲嘟囔,“沒有,我閒的沒事告訴他們那個乾嘛。”

下一秒,他的臉忽然被五條悟掐住,闔上的眼皮被五條悟的手指刷的掀開,白發少年麵色鄭重的和他麵對麵,強調道,“不許讓他們知道。”

“??”

槽。

瀧澤生罵了一聲,把他手打開,“你神經病啊?嚇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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