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死,那死亡也可以變得有意義。
高層如此冷漠的為他們決定了去處。
“隻有無法再戰鬥的軍隊可以撤離,這條規定不能更改,否則戰場上的懦夫會增加數倍不止——既然如此,你們的命運便掌握在神的手中。”
那是統帥不死軍團的軍官所下的最後一條命令,記錄在絕對隱秘的檔案之中。
士兵們麻木的進行了抽簽,被磋磨得不成樣子的他們連翻看自己的結果時都未抱有任何期許。
死在戰場上,還是回家,在當時的他們眼中沒有任何區彆,都隻是結束地獄的一種儘頭罷了。而回家後究竟是被戰爭的遺留症狀搞得瘋魔,還是被溫柔的治愈精神,那全都是未來才需要考慮的。
“瀧澤抽中了‘回家’。”太宰治說。
“常暗島戰役……那已經是十四年前的事情了,可如果瀧澤是參與者的話……”國木田獨步說道。
那他此時的外貌未免太年輕了。
太宰治沉沉的望了他一眼,“所以他是經曆了無數……才走到我麵前的。”
這句話有種奇異的宿命感。
抽中了回家的瀧澤生因為在社會上無親無故,無人會追問他的去向,是貨真價實的“透明人”,於是他被帶走了。
和所有抽中了“死亡”的年輕人一起,被帶去了異能技師的實驗室。
那時,日本正根據竊取的歐洲資料,試圖創造一個屬於自己國家的荒神。
兩個實驗雖然不同卻異曲同工,在那處軍事基地裡,唯有擁有某種權限的人才能進入,才能得知裡麵發生了什麼。
軍事基地爆炸後沒多久,外貌隻有十幾歲的瀧澤生出現在了鐳鉢街,成為了無人追尋過去的“孤兒”。
他之後發生的一切開始有跡可循,加入羊,結識太宰治,羊解體,跟著中也一起加入港口mafia,再一步步成為太宰治的得力手下、
他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前半生,對不死軍團,對異能實驗,乃至他曾經深愛的人全無印象。
直到——
他暴露了。
暴露了自己曾是士兵的身份,暴露了身體的異樣。
“暴露?”
穀崎潤一郎凝起神,“怎麼會暴露?”
“……”
太宰治的訴說發生了停頓。
他閉了閉眸,像是因為回憶再現了不想看到的情景,神情中透著厭棄。
然而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依舊平靜,“港口mafia曾收容了一個擁有精神攻擊型異能力的孩子,他在異能世界裡的初登場是由異能力引起的軒然大波,耗費無數人力製服他後,我們判斷他的精神狀況極不穩定,會無差彆的攻擊身邊的所有人…在最初,我們試圖引導馴化他。”
他的措辭有些冰冷。
“效果雖然並不明顯,但他的精神狀態起碼沒有惡化……可不定時的炸彈終歸是炸彈,他因為意外受了刺激,造成了……”
“我知道那件事。”江戶川亂步忽然接聲道,“大概是五年前,橫濱的遊樂場發生了大規模的群體攻擊事件,攻擊者全部為遊客,是最無辜的普通民眾。”
太宰治點了點頭,“那次事件引起了橫濱各勢力的注意,因為性質太過嚴重,人們對其的關注度將壓力施加給了媒體,警方的調查沒有確切的結果,最後異能特務科下場,軍警也參與尋找事件的起因…然後……”
這本來是查到夢野久作身上便能停止的事。
但是就連太宰治也沒有想到,那次事件的“罪魁禍首”,讓夢野久作受到刺激的人,是當年不死軍團的一員——而那位因為與社會脫節又精神脆弱的中年男人在傳播幸福和快樂的遊樂場裡乾了半輩子的保潔,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了瀧澤生。
他向政府部門舉報了瀧澤生,稱其為“逃兵”。
——這是“怨恨”。
因惡行種下的惡果。
同樣從地獄回來,有人會慶幸且欣慰的祝福曾經的同伴,有人會將對異能力者,對死亡天使的怨恨施加在曾作出保護行為的瀧澤生身上。
接受舉報的高層對事件的經過重視了起來。
事實上他們本來已經打算放過這件事了。
他們當然對當場還清醒的人就行了采訪,也研究了監控視頻,中了“腦髓地獄”的人會看到心裡最恐怖最難以接受的事情,從而胡言亂語,行為瘋狂,那些作為證據來講太牽強了,可偏偏有所謂“人證”出現了。
瀧澤生參與了不死軍團計劃。
活著回來的士兵都被下了封口令,而他沒有。
不止如此……
高位上的某個人冷汗津津。
不止如此,他還是那場不能為人知的實驗的幸存者。
人造荒神是被允許的,而對人類是否有極限的研究是暗自進行的。
那是汙點,是錯誤,是能被人類釘在恥辱柱的醜事!
“——所以瀧澤被秘密解決了。”
說出這句話的太宰治,就像將自己的人格抽離了出來,隻允許自己站在旁觀的角度敘述一切。
可他記得……
中了腦髓地獄的碧眸青年在經曆了僵硬,顫抖,與神經質的反抗之後,露出了悲傷至極的表情。
他也在混亂的初期做出了攻擊的行為,腦髓地獄令他回想起了黑暗的過往,那一定是一個人最不想記起的情景,他的神色中有著顯而易見的迷茫和不解,隨後,一點點的轉化為不可置信與無法接受。
“森……?”
他喑啞的,用恍惚的語調念出了一個名字。、
可很快那個名字就被其他模糊不清的囈語覆蓋,他喚了中也,喚了太宰,而這些隻是能夠辨彆出來的音節。
太宰治親眼看到他用領帶勒住自己的嘴部,蜷縮在地上環抱住自己,勝雪的白發沾染了臟汙,兀自清醒的,深陷在無邊無際的噩夢裡。
“瀧澤!”
“瀧澤!”
即使被呼喚也毫無反應。
即使深知眼前的一切是假的,他隻是身處幻象之中。
可痛苦是真實的。
“……”
“啪嗒。”
門被打開的聲音。
又被繃帶包得嚴嚴實實的瀧澤生狀似神清氣爽的走了出來,“好了~!血止住了,所以我沒什麼事了。”
他的態度就好像那致命的傷口再次成了擺設,是他與眾不同的標誌罷了。
屋外的故事會也結束了,瀧澤生一下子感受到了所有人的注視,不禁愣了愣。
“怎麼用這種眼神看我?你們這樣的話……”他撫著下巴斟酌了一下措辭,隨後笑得輕快又揶揄,“會讓我以為我們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認識了許久,且成為了好友呢。”
他們的眼神的確傳達出了這份含義——瀧澤生覺得他們似乎一下子就認識了自己,進入醫務室前的陌生都在無形中抹去了。
太宰治支起下巴,看向瀧澤生的眸子顯得無比溫潤柔和,“說對了,他們大概被你的人格魅力折服了。”
“人格魅力?我忍痛的能力嗎?”
“和與謝野醫生是舊識的話,就相當於和他們也是舊識哦。”
“啊,那你們還挺隨和的。”瀧澤生總結道。
瀧澤生其實有一項彆人沒有的能力,或者說特性,體質?
那被太宰治隱瞞了,說出來其實也並無用處。
明顯對自己進行了一番清潔的碧眸青年沒有穿那件被血浸濕的外套,他理所當然的坐到了太宰治的身邊,不在狀況的環顧了下房間內的所有人。
“……所以你們剛剛在聊什麼,我需要知道嗎?”
有時候他懂分寸得都有些叫人心疼了。
立原道造在心裡吐槽道。
他消化著內心的震撼,麵色僵硬的盯著瀧澤生的後腦勺看。
他想這裡的人應該都和他心情一樣……
在聽到那樣的故事之後,所有能夠對悲劇共情的人都會對這個青年泛起憐惜之情。
雖然他知道政府絕對不是純白的存在……但暴力用在這方麵,會讓他產生錯亂感。
以及反應到生理上的……想要嘔吐的感覺。
立原道造麵色差勁的握了握藏在兜裡的拳頭。
是這樣嗎?
港口mafia裡藏著這號人物?BOSS經曆的友人逝去,是因為這種原因嗎?
那麼瀧澤生為什麼加入港口mafia,是因為在正常社會裡已經無處可去了嗎……
還有不死軍團……
兄長就是因為那場計謀而自縊的軍警幾乎難以忍耐難以掩飾的咬了咬牙。
“那麼你想要做什麼,太宰?”武裝偵探社的核心眸光犀利的問道。
其實這並不是一個難猜的答案。
“下令進行異能研究的那個人……站得太高了。”太宰治漠然的說道,“人間最簡單的地獄,是身敗名裂。”
***
他一定還會再下手。
太宰治確信那種人絕對不會對這種事視而不見。
“我在軍警,異能特務科,政府機關裡都有安插眼線……”
回去的車裡,太宰治平靜的說出了令立原道造眼睛抽搐的話,他看著正靠在椅背上出神的瀧澤生,話音一轉,“困了嗎,回去還需要一刻鐘,可以小睡一會兒。”
瀧澤生把腦袋移過去,靠在太宰治的肩膀上,“沒事啦…然後呢,安插了臥底然後呢?”
“雖然還沒有滲入到他們權力的內部…但是基本已經查清那個人是誰了。”
瀧澤生盯著自己被繃帶纏得嚴嚴實實的手指,“除了N的大學同學,澤本化無,千緣預案,還有誰?”
“他們隻能稱為施行者,進行資金支持和成果享用的是在國家審判機關工作的江夏凜也。”
“咳…咳咳!誰?你說誰?!”瀧澤生猛地直起了腰。
“江夏凜也……你認識他?”
“不,隻不過這個名字有點兒……我認識一個同名同姓的人。”
瀧澤生鬱悶的抓了下頭發,“繼續剛剛的話題,國家審判機關工作……是法院的?”
“嗯。”太宰治下意識的伸出手,大概是想把他鬢邊的發絲撩開,又顧忌著收回了,“他們處理的事務經常和檢察機關相重,所以對各地方發生的重大案件都會有所記錄……他的眼睛也在看著這個國家。”
瀧澤生嘖了一聲。
“怪不得。”他又靠回椅背,有些精神萎靡,“審判機關,要想做什麼聽起來好像就容易多了……江夏凜也…嗬……”呢喃著這個名字,瀧澤生的腦海裡浮現出了那位不請自來的年輕人。
他直接走進悟的房間,然後對瀧澤生的畫作一頓揣摩,雖然初印象並不好,可後來的接觸中,瀧澤生可以摸著良心說對方是一個有良知的人,即使在橘子批發部裡工作。
“歌劇院的事也被武偵以我是他們請來的支援為由搪塞過去了,起碼是一個正麵回複……那麼接下來呢,我要準備什麼嗎?”
太宰治凝視著他的眼睛。
那雙鳶色的眼裡似乎醞釀著風暴,那是與另一場風暴相撞的狠戾和決意。
“準備……”
“砰!”
他們行駛的車輛發生的爆炸。
瀧澤生情急之下抱住太宰治就拉開車門滾了下去,過程中也不知道有沒有皮膚相觸。
他在垂著冷冽寒風的黑夜裡驚疑不定的望向衝天的火光,緊緊的將太宰治擋在身下。
而黑發青年嗓音清冽的說,“來了。”
在抹殺之前。
他們一定會先嘗試得到瀧澤生。
第067章 第 67 章
那天之後……
瀧澤生忽然就體驗到了任務目標的待遇。
即, 感受到了頻繁的危險和惡意。
他並沒有遲鈍到後知後覺,在第二次意外來臨的時候,他就意識到自己被盯上了, 都不需要太宰治像是對待易碎品那樣一遍遍解釋提醒, 他自己就衝去了首領辦公桌前問了個明白。
“有人在試圖奪走你, ”太宰治吐出了在瀧澤生聽來格外滲人的語言, “這隻是開始吧……他們想要把你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不能成功的話就會來硬的, 或者兩種方式摻和著來,總之呢……”
黑發青年仰了仰頭, 他的情緒總是內斂的,但了解他的瀧澤生硬是在那張臉上看出了一絲嘲弄的笑意, “他們想要得到你的身體。”
瀧澤生抱住自己,“唔, 太可怕了, 這絕對是近期得知的最可怕的消息!”他幽幽的看著太宰治, “我敢肯定, 我覺得可怕是因為你曖昧不清的措辭。”
太宰治怔了一下,他的眸子在睜圓時會讓他的氣質顯得無辜極了,“我可沒有說錯哦。”
“知道了知道了…但是一想到若是被他們得逞……細想一下估計也不會立刻被殺掉吧。”
瀧澤生可不是在苦中作樂,他認真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價值, 頂著太宰治微妙的看怪物的眼神說,“我應該能撐到你們來救我,他們如果得到了我應該會很寶貝我。”
被惡意盯上的青年竟然在安慰他。
太宰治斂起眸, “沒關係。”
黑發青年用一種相對於他來說有些奇異和突兀的口吻說, “我會保護你。”
瀧澤生的心口下意識顫了顫。
因為他聽出來了……
這句話,這種語氣, 是他一直用的。
他一遍遍對任務目標傳達著這樣的信號和情緒,說著“我會保護你”。
“唉……”
瀧澤生歎了口氣,他的神色此時軟化得不成樣子,像是能順著辦公桌流下去一般,“這樣我可就乖乖的任你們安排了哦。”
***
伴侶型工具人,首要任務是保證目標對象的生命體征還有。
太宰治的異能力不具有任何傷害性攻擊性,他令人恐怖的地方在於總能計謀到一切的腦力,而腦力在直衝著麵門而來的火力麵前基本是毫無用處的,而這人還奇異的有一顆奔赴死亡的心。
可如果他真的在自殺時被人說一句 “那你就去死好了!”,太宰治反而並不會像得到祝福般開心,而是會露出失落的表情。
瀧澤生被稱為狗除了他隨叫隨到,永不背棄這幾點,還有他次次給太宰治當擋箭牌的原因,因為人們的認知裡隻有愚蠢的犬類會明知危險也會往前衝,隻要有主人的命令——不管那主人究竟是因為需要還是因為戲耍。
也因為他保護太宰治的行為太過明顯,在太宰治雖然名聲打起但還未到裡世界盛傳“太宰治的敵人最不幸的便是敵人是太宰治”的時候,敵人們總會產生戲弄瀧澤生和太宰治的惡趣味。
他們想看到這對搭檔信任破裂的模樣。
可惜都失敗了。
他們用儘方法的威逼利誘,都沒有讓瀧澤生做出一件令太宰治失望的事情。
裡世界的爭鬥最激烈的時期——龍頭戰爭時,他們兩個被一起綁在了敵人的地牢裡,瀧澤生聽著係統在耳邊尖銳的鳴叫,那串機械代碼一次次的重複著:這次太宰治真的會死的!你明白嗎!太宰治可能沒等到救援就被折磨致死了——!!
不得不說,係統的警鳴聲總會讓瀧澤生煩悶不已,人工智能不知疲倦的不停念叨是一點,最讓他心煩意亂的是它說的內容。
那一次他們被嚴刑拷打了一番,施刑的人被太宰治三言兩語套出了情報,惱羞成怒的想要解決掉他,然而在動手的一刻,被綁成個粽子的瀧澤生發出了一聲嗚咽。
敵人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緊接著,他露出了極其玩味惡劣的表情。
挑釁他時都麵色不改的太宰治看懂了他想要做什麼,眸裡的神色幾乎被凍住。
“你這樣的人,好像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敵人喃喃著,“殺掉你好像對你來說太容易了,畢竟很快就結束了。”
他轉而走向了瀧澤生,並很有閒情逸致的將他嘴部的膠帶撕開,大概是想要聽哀嚎的意思。
他問了瀧澤生一個問題。
“你把那種家夥當什麼啊?”
他語調中的不解幾乎要溢出來,“乾脆放棄他跟我乾吧,狗咬主人的戲碼永遠都不過時,隻要你把他殺掉,我就會向我的首領引薦你,讓你在我的手下做事。”
對方是個強大的異能力者。
男人的掌心裡凝聚出了一團漆黑的液體,就像從他的皮膚裡滲出來一般。
“願意嗎?”
瀧澤生閉嘴不言。
這種情況下如果沒有太宰治的指示,他一般不會輕舉妄動。
然後太宰治說,“好啊,這家夥也可以送給你。”
黑發少年冷淡的吐出了傷人之語。“我也一直覺得身後跟著一隻搖尾巴的狗太吵鬨了,他毫無價值,毫無用處,你替我把繩子牽走,我還樂得清閒。”
敵人是很容易被揣摩的類型。
他的惡意張牙舞爪,沒有任何掩飾的意思,他很輕易地就會被太宰治的話牽著鼻子走。
在察覺到瀧澤生似乎在威脅戲弄太宰治這方麵毫無用處後,他轉身走向了鳶眸少年,手裡那團液體似乎發出了自相侵蝕的聲音。
那是異能力的造物,不會對太宰治有任何傷害,而敵人不知道這一點。
瀧澤生立刻出聲道,“剛剛的問題還算數嗎?”
敵人定住腳步。
“你還沒有聽到我的回答。”
爬伏在地上的青年身上沾滿了泥土,頭發也蒙了一層灰,可望過來的眼睛卻是不染一絲塵埃的翠綠,他一字一頓道,“如你所見,他對我毫不在意……我願意加入你的組織。”
“噗……哈哈哈哈……!!”
敵人看著這幅情景笑得不能自已,“就這?你們之間的情誼就這?”
他裝模作樣的解開瀧澤生的繩子,異能力蓄勢待發的浮在掌心上,然後推著瀧澤生來到了太宰治麵前。
“下手吧。”
敵人輕快的說道,並扔給瀧澤生一把匕首,“隻要你把這玩意兒捅進他的心臟,或者脖子,或者在肚子上來回幾下,怎樣都可以隨你喜歡……這樣,你就能活下去了。”
地牢裡。
那塊狹小的窗戶正透過來冷清的月光。
瀧澤生和太宰治對視著。
他們兩人的表情都不算好,如出一轍的冷漠。
他們好像在進行無聲的交鋒,即使誰都沒有說話,但敵人覺得他們的眼神已經寫了八百字了。
最後,那把匕首被刺向了敵人。
“我早就知道。”早有預料的敵人說,“事實上我本來想在你同意的那一刻就殺掉你的,因為背叛過主人的狗我不需要……可是你以為我那麼蠢嗎,我當然知道人類會虛與委蛇,不管怎麼說,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你們。”
那團漆黑的不明液體沾上了瀧澤生的皮膚,碧眸青年頓時哀嚎了一聲。
連忍住的空隙都沒有給他,那一瞬間,皮膚被灼燒的痛楚讓瀧澤生都覺得眼前一白。
而敵人滿意了,“好了,這可是珍惜的病毒型異能。”
那塊被灼燒而成的傷口竟然向四周完好的皮膚蔓延,並滋滋冒煙。
“呃……!”
瀧澤生被敵人拽到了牢房的另一邊,離太宰治也就兩米遠的距離。
敵人出去了。
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在黎明到來之前,感受痛苦吧。”
兩米。
僅僅是兩米。
瀧澤生硬是沒能爬到太宰治身前給他鬆綁,他一個人在地上打滾,比撒潑的孩子還要不顧形象,侵染型的異能力正瘋狂的蠶食著他完好的皮膚和肌肉,於是那幾分鐘——
在中原中也沒有趕來的幾分鐘裡。
太宰治眼睜睜的看著瀧澤生麵目全非。
“放棄吧。”
他說道,“放棄吧,瀧澤。”
延長這樣的痛苦所追求的,所想要得到的……
連他本人都不知道存不存在。
沒有任何其他人在場的牢房。
太宰治對著仿佛無法聽到外界聲音的瀧澤生說,
“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愛嗎?”
“你相信那種東西嗎?”
“你相信我身上有那種的東西嗎?”
太宰治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思考是否要愛上一個人。
事實上,他曾一度覺得愛是被人類無限放大無限美化的情感,人們想要滿足的,從來都是自己的私欲。
‘他愛的是那個人嗎,他愛的隻是一個情感寄托,隻是那個正沉迷於熱愛的自己。’
可太宰治不能確切的否定愛存在於人類的特質中。
而比起愛……
比起愛。
比起語言。
最能詮釋愛意的是陪伴。
瀧澤生的痛苦止於異能力者的死亡。
他被異能侵蝕得半邊身體都沒一塊完好的皮膚,卻再緩過氣來的第一時間去給太宰治鬆綁。
然後他說,“我說過,我總會保護你的。”
太宰治複雜的看著他,“他的異能不會對我有效果。”
“我知道,但是當他發現異能對你不管用後,就會用對你有效果的物理攻擊了。”瀧澤生狼狽的露出一個淺笑,“我都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看到那個場麵……會多麼痛苦。”
痛苦無非兩種,
身體上的,心靈上的。
“如果看著你受傷我卻什麼都做不到……那我恨不得殺了沒用的自己。”
瀧澤生說,“比起肉/體,我更在意靈魂能否安息。”
即使是太宰治。
也會在這樣熱烈的感情下動容得不能自已。
***
更在意靈魂能否安息。
太宰治到現在都還記得這句話。
或者說……
他本身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而瀧澤生說得每句話,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歌劇院的風波很快過去,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般平靜,瀧澤生和以往一樣處理著工作,他本來就沒有什麼外出的任務,江夏凜也想要抓到他隻能闖進港口mafia的老巢。
但是這樣他們會進入漫長的僵持,瀧澤生某天和太宰治說,“你以前過得是被幽禁的日子吧。”
他看著青年的眸子,太宰治最近被他勒令嚴格作息,看上去氣色總算沒有那麼差勁了,可常年的不見天日還是讓他的皮膚顯得過於白皙了些,但起碼眼下的青黑淡去了,“港口mafia的首領人人聽了都得哆嗦一下,本人卻因為暗殺隻能躲在鋼筋鐵板之內。”
“在挖苦我嗎?”
“坦白說的話是心疼你、”瀧澤生把文件往旁邊一丟,“今天是我暴露的第七天,除了那天晚上的爆炸,我外出采購時店員往我的咖啡裡加了迷藥,之前的辦公室裡閃爍出了狙擊槍的紅光外…一切都感覺毫無變化,今天依舊是個好天氣。”
“瀧澤。”
“嗯?”
“你丟的東西找到了。”
“……”
瀧澤生遲鈍的反應了一會兒,“我丟的東西?什麼東西?”
“你和森先生說的,丟失在大海裡的東西。”
“……”
瀧澤生怔怔的凝視著空氣中的某一點,然後猛地鎖定住了在首領位上雲淡風輕的青年,“你在說什麼?”
“是字麵意思,剛剛傳回來的消息。”從未告訴瀧澤自己正在尋找其丟失之物的太宰治輕彎起眉眼,“你描述的,徽章一樣的東西。”
瀧澤生還是覺得有些奇幻,但不妨礙他驚喜的幾乎要原地跳起,“好樣的太宰!你瞞得太嚴實了,在大海裡找到這麼小一個物件,你到底出動了多少人啊——”
瀧澤生本想著尋找一位特殊的尋物異能力者,他也查過港口mafia的資料庫,可惜那樣的異能力者信息並沒有收入在內。
他本來想著等忙完這陣過去再找太宰幫忙,因為港口mafia的首領實在是忙,太忙,非常忙!
“不敢想象,這樣的生活究竟有什麼意義!”
瀧澤生大發牢騷,“但可能,當你看到成果擺在眼前的時候,會稍微感到那麼一點兒欣慰?”
“如果我不是首領的話,你的東西肯定不會這麼快被找到。”
“它在哪呢?”
“大概傍晚會送過來。”
“……”
“怎麼了?”
“有些……心情複雜吧。”
那枚徽章格外重要,是瀧澤生的坐標。
雖然沒有百分百的可能,但係統曾經說過,“這東西記錄著你去過的每一個世界。”他想回到悟的世界,必定需要借助它的力量。
“那是什麼東西呢?”太宰治問道,“讓你複活的東西嗎?”
瀧澤生想了又想,然後對著太宰治點了點頭。
傍晚的時候。
瀧澤生聽到太宰治接了一個電話。
來電人應當不是什麼簡單角色,因為放下電話的太宰治,麵上的表情竟然有一分空茫。
“怎麼了,說了什麼嗎?”
“兩個月前,我找外交部,聯係了法國異能機構。”
“……”
瀧澤生立刻明白了來電的內容。
法國,他們和法國除了貿易關係,也就是那兩位超越者了。
“是蘭堂大哥有消息了嗎?”
“嗯,他說……”太宰治看向瀧澤生,再一次把他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
“他說,並沒有感受到另外的異能力波動,他沒有複活你,也沒有感受到你身上傳來的鏈接,他和你之間應當沒有任何關係。”
這才對!!
瀧澤生的眼睛亮起。
他和阿蒂爾蘭波的異能力本來就沒有關係!
他回來是因為逃離穿越局,又不是被彩畫集複活!
瀧澤生顛顛的跑到太宰治麵前,“那我們!”
太宰治雙手比叉,“達咩!”
“為什麼啊?!”
瀧澤生瞪大眼睛,
“雖然我並沒有皮膚饑渴症,也沒有什麼隨時隨地一定要牽你手的癖好……可是不能和不想是兩碼事啊!!!”其實格外喜歡貼貼的瀧澤生鬱悶極了,“最起碼,我不想再在手指上纏滿繃帶了,很不透氣。”
太宰治表情嚴肅,“如果我碰到你的那一刻,你就開始流血怎麼辦?”
“我總感覺不會。”
“直覺並不能作為參考意見。”
“……”
瀧澤生的煩躁的皺了下眉。
不行。
必須要解決這一點。
不管是不是異能力,他都不被這個世界所接受。
因為這個世界認為,他是個死人了。
過去的所有信息都在顯示,瀧澤生死於那間暗巷。
並且——
即使他沒有問太宰治,太宰治也沒有說,但瀧澤生知道,對方一定去挖過他的墳墓。
因為身體是秘密的關係,瀧澤生覺得自己應當是沒有屍體留下的,大概率被火化了,但瀧澤生沒有說過他想把骨灰撒向大海那種話,所以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灰燼應該被放進了棺材。
瀧澤生都不想想象他的追悼會是什麼情景。
這次和悟的世界還不一樣,在悟的世界裡,他隻是氣息看起來像咒靈罷了,本質上並沒有受到嚴重影響。
可現在頂著這好像隨時就能嗚呼的身體……
“有什麼辦法……”思考入神的碧眸青年喃喃自語道,“……讓我真正複活呢?”
一時間,太宰治屏住了呼吸。
他看向瀧澤生,瀧澤生正垂著頭沉思。
黑發青年的神色掩在一片暗影中,卻好像湧動著什麼。
……有的。
有的。
那個方法是存在的。
瀧澤生的思緒和太宰治接軌了。
他想到係統和他講述這個世界的設定時,向他提過一嘴的東西。
——書。
寫上什麼便會成真的書。
讓他在這個世界真正複活的方法,是更改過去。
***
徽章出了狀況。
據打撈人員所說,他們帶著那枚徽章駛向岸邊,可沒走出二十米,徽章就消失了。
當時他們無比的恐慌,他們以為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弄丟了!
他們查閱監控,確切的看到徽章是憑空消失的,隨後有人提議原路返回去尋找它,理由是“我找到它的時候它正發著微光,被我握在手中光芒便消失了,而且很奇怪的是,我握著它的時候總想把它丟掉,就好像它不屬於我,我不該碰它一樣。”
異能造物是有其他特性的,水手們再次在相同的地方找到徽章時,調笑了一句,“這玩意兒還挺有脾氣。”
然而他們不管怎麼做都無法把它帶離,握在手中會消失,綁在船上會消失,在即將消失的地方奮力的向天空一丟……還是會消失,回到原處。
邪門到像是會刷新降落點一樣。
沒有辦法,瀧澤生隻能親自去。
不巧的是,今晚港口mafia的武器庫遭到了不明襲擊,之前一直打壓的組織也冒出來鬨事,機動組基本都被派出去行動了。
“讓立原跟著我吧,其餘的……”瀧澤生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竊聽器,“你隨時監視我的動態,我會儘快回來的。”
等他喬裝打扮後出了門,才發現門口竟然站著武裝偵探社的人。
是國木田獨步和穀崎潤一郎。
幾人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國木田說,“去海邊的公路容易被伏擊,我們坐電車去。”
這是真的,上一次瀧澤生回孤兒院,就差點兒被軍警帶走。
電車上人數眾多,去往偏郊還能換乘小巴,對方要做什麼也需要顧及普通民眾。
現在正是下班高峰期,瀧澤生穿著和彆人相似的黑西裝,排在地鐵站的隊伍裡,一眼望過去隻能看到人頭。
他拉了拉帽簷,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立原道造閒聊著。
自從上一次他說立原道造的創可貼很酷之後,對方就好像認定他是自己人一樣變得熱絡起來,還興致勃勃的和瀧澤生分享挑衣服的品味。
隊伍有條不紊的前進著,晚高峰的地鐵站擁擠得有些令人喘不過氣。
忽然,瀧澤生感覺自己手中被塞入了什麼。
然後是沉悶的聲響,很像是裝了消音器的槍。
緊接著,不知從哪裡發出了一聲尖叫。
人們下意識檢查著自己的周圍,然後尖叫變成了重疊的,瀧澤生的周身忽然空出了一大片。
一個男人正麵朝下的倒在地上,身下漫開大量的鮮血。
瀧澤生往自己手中一看——是把槍。
地鐵戰裡的警務飛快的躥了出來,反應過來的國木田立刻將瀧澤生擋在身後,“等等,這裡麵絕對有誤會!”
地上的男人被翻轉過來,露出了一張曾出現在電視上的麵容。
瀧澤生的臉色沉了下去。
雖然隻是很短的一個畫麵,他也在電視上記住了這個人的臉:對方公開反對過讓黑手黨在橫濱合法存在,是一位親民的政客。
他被黑手黨記仇並解決,在眾人的認知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第068章 第 68 章
“都散開!他是黑手黨的人!”
不知是誰的一聲大喊, 群眾頓時緊張的四散開,可是在擁擠的地鐵站,他們退無可退, 也沒有前進的空間。
瀧澤生端詳著手中的槍。
沒錯, 是港口mafia常用的型號, 大概是基層成員人手一把的標配, 就和警察有慣用槍型號一樣,港口mafia也沒有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偽裝。
“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要報警嗎?”
“警察本來就在這裡吧……”
“死人了的話是不是需要搜查一課的人來?”
十年前, 港口mafia的暴/政在很多人心裡都留下了陰影。那時候的港口mafia首領因為一個孩子劃傷了自己出行的汽車,就下令把一整條街的紅頭發孩子都殺掉。
瀧澤生經曆過那個時期, 他和所有人一樣,對裡世界橫行霸道的暴徒憎惡透頂, 他們羊那段時間還天天晚上開大會,來批判港口mafia是怎麼臭蟲一般的存在。
他們羊也有齊結一心的時候, 仔細回想瀧澤生那段時間產生過濃烈的幸福感, 一群年紀不大的孩子臟話連篇的咒罵著欺負他們的黑手黨, 幻想著長大後的自己也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然後因為還未稀薄殆儘的散心說著:我們救救他們吧,中也,我們救救那些孩子吧。
可是黑手黨的屠殺隻需一夜,他們能得知消息是因為一切都已結束, 被惡徒闖進家門的普通民眾在攝像頭前哭得肝腸寸斷,抱著被子彈的衝力崩得肢體破碎的孩子,羊蹭過街邊的電視機, 看見屏幕上展現出大片的血跡和狼藉。
即使打上了馬賽克, 那場麵也觸目驚心。
連弱小的羊們都憤慨的臉紅耳赤,說早晚有一天要把港口mafia消滅掉。
那段時間街上甚至出現過遊行, 但是一上午便消失了,大概是遭到了警告。
連警方都無可奈何的港口mafia,在橫濱這座城市紮根的黑手黨。
所以瀧澤生完全能體會到民眾們多麼憎恨這個組織,即使已經過了十年,在十年的換代和沉澱中,港口mafia早不複從前了,可民眾們不會知道,他們聽到這個名字便會想到暴力,違法,胡作非為等等標簽。
他們不會細究港口mafia怎麼會做在大庭廣眾下殺人這樣愚蠢的行為,他們隻會想:啊,這群違法分子又來了,什麼時候能把他們抓住,不要讓他們這群瘋子出來了!
騷亂的產生可謂眨眼間,即使有國木田獨步擋著,瀧澤生都被湧過來的警察抓了兩把胳膊,皮肉被撕扯的感覺很不好,可想而知他們用了多大的力氣。他在混亂之中對上了那位中年警務的視線,發現其表情裡藏著的狠戾不同尋常。
一瞬間,這場汙蔑變得透明。
啊……
好拙劣的戲碼。
但是……
閃光燈,議論聲,鄙夷和恐懼的視線,地上男人未涼透的身體。
試圖分開他們的警務隻想趁亂將他帶走,沒有任何查驗取證的步驟,就算瀧澤生沒有殺人,他們也可以給瀧澤生扣上一個非法攜帶槍支的罪名,至於那位政客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死,死亡時間,殺人動機,這些全都可以在後續以新聞的形式告知大眾,瀧澤生但凡被帶走,迎接他的可不是審訊。
江夏凜也根本沒有花心思啊……
但是想來也是,長居高位的人將民眾當成可以操控的工蟻,他是一個如此傲慢的人。
“我是武裝偵探社的人——”
國木田獨步亮出了身份證明,“這人從頭到尾都在我身邊,所作所為我全都知道,槍支是突然出現的……”
“所以你是要包庇他嗎?”中年警務突然道。
“……什麼?”國木田獨步因這犀利且強硬的口吻怔住。
“我才不管你的證件如何,可能是偽造的呢?!你們究竟是怎麼過安檢的,因為人流太多了嗎……彆動!再動我就要開槍了!”
瀧澤生手中的槍成了他們能夠持槍反擊的理由,既然如此……
瀧澤生當即把槍丟了出去。
然後他舉起了手,“沒有了,把槍放下吧,這裡人這麼多,誤傷可怎麼辦。”
這時,人群中忽然有人認出了瀧澤生的臉。
“是那個……那個在歌劇院鬨事的家夥……”
“不是說那隻是演戲嗎?”
“官方慣用的伎倆啦,隻是為了讓民眾放心罷了,真實情況誰又知道呢——”
不知又從哪裡過來了一批警務,把瀧澤生幾人團團圍住。
他們犀利的眼神如果擁有實質,那被盯準的瀧澤生應該要被射成篩子了。
伴行的幾人擋在他的身邊,將他死死的圍住,瀧澤生的前麵有國木田獨步和穀崎潤一郎,後麵有立原道造——軍警安插在港口mafia的臥底。
第一回,他們在警察身上看到了強盜的影子。
被槍指著腦門逼迫後退,走向警察們規範好的線路,瀧澤生明顯看到在最邊緣,有幾個年輕的警務露出了遲疑的眼神。
他們大概在想同事們為什麼這麼緊張和迫切,又或許在疑惑……這群人是哪個隊的?
“嗬……”
瀧澤生猜他現在說什麼都不會有人聽,連武偵的人都被扣上了罪犯的帽子。
怎麼辦……
立原道造看著懟在麵前的武器。
要暴露嗎?
這些警察怎麼會這麼愚蠢,想也知道其中有詐……要暴露身份嗎,用軍警的職位……估計又會被說證件是偽造的吧?還是以港口mafia的身份強闖出去?對於擁有異能力的他們來說,這並不難做到。
但不管是他還是武偵的人都按兵不動的原因很簡單,逃跑會坐實罪名,就算後續能洗清,過程也很麻煩。
跑吧,其他的再說好了,BOSS肯定有辦法……
這產生的念頭剛被確定,立原道造就看到了出口處擋著的普通民眾。
他們的眼裡有懼怕,有厭惡,而在熱血上頭的一瞬間,他們會因為人多勢眾做出平時不會做的行為。他們想隻身擋住猖獗的惡徒。
立刻,立原道造便明白了。
因為地上這位政客的屍體有不少人認識,他們被激起的憤怒現在正朝著唯一一個宣泄口湧去。
瀧澤生會背負罵名。
受下冤屈何嘗不是傷人的籌碼,並不是隻有身體上的傷害能將人拉入痛苦煉獄。
而如今網絡的力量也會發酵,人們可以在短時間內找出瀧澤生曾到訪過的地方,然後由隻言片語,由零零散散的一人一句,拚湊出一位年輕人的履曆。
立原道造轉眸,“瀧澤,我們是跑還是……”
“跑什麼?”瀧澤生緊緊的盯著眼神最凶狠的那位警務,“你讓他們開槍啊。”
“……”立原道造愣了一瞬。
“你讓他們找一個當街擊斃我的理由。”瀧澤生停住腳步,槍口都抵在腦門上了也沒有露出一絲懼意,“那個男人是我殺的?好啊,那把槍就是你當眾對我施行死刑的證明對嗎?”青年此時的行為無疑大膽且瘋狂。
立原道造忽然想笑出聲來,他喜歡港口mafia的一點,便是這裡的人全都不知道恐懼怎麼寫,全都是不會循規蹈矩的家夥!
他們的目的是趁亂帶走瀧澤生。
應當還沒有接到直接殺死他的命令,因為瀧澤生知道自己還挺寶貴的。
他最大的籌碼就是死而複生,如果直接死去了,那麼他的價值隻有被解剖的身體,還有可能因為異能無痕的關係什麼都研究不出來。
而如果沒有第一時間帶走瀧澤生,他們便會陷入僵持。
所以,不以攻擊方式的反擊是……
“抱歉,今天可能要耽誤你們一些時間了……”瀧澤生對身前的武偵成員說,“請讓一切都留在這裡,等更高級的專業人士來吧。”
聽到這話的穀崎潤一郎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大概是眨眼間的功夫,地上的屍體消失不見了。連帶著那把被瀧澤生丟出去卻沒人撿起的槍一起,從人們的視野裡光明正大的抹去了。
是異能力[細雪]造成的障眼法。
“怎麼會?!”
所有人都為這不合常理的一幕感到震驚。
“你看,沒有屍體。”瀧澤生對警務說,“那隻是一個魔術罷了。”
“你……!”深知一定是他們做了什麼的警務露出了很是奇妙的表情。
那就像是什麼失敗了一般的懊惱表情。
瀧澤生小聲的對身邊人說道,“這些人不是警察。”
立原道造驚訝扭頭,“什麼?”
瀧澤生細細的觀察著他們的著裝和小動作,“雖然偽裝得很像,但到底是冒牌貨,隻是仗著混亂能騙一段時間罷了,地鐵站裡巡邏的是交通課的,這幫突然出現的人像是一早就準備好應對強襲犯。”還有一點是……眼神。
他們的眼神完全不像警察那般清亮,即使這種東西很玄學,但瀧澤生覺察出他們身上的戾氣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但是民眾不知道。
這個擁擠的地鐵站……
所有人都是人質。
“左三,右二,中間的這三位,還有立原麵前的兩個,全是冒牌貨。”他的聲音因為壓低而顯得有些曖昧,所說出的話可一點兒也不帶旖旎的意味,“能在三秒內解決嗎?”
聽到他話的三個人就好像下一秒能笑出來一般,
“你以為你在指示誰呢?”
三秒後。
刺目的閃光彈在半空中爆開。
被瀧澤生指明的家夥們被一張憑空出現的大網兜住,至於他們為什麼會被集結在一處一網打儘……江夏凜也到底是沒計算到武偵和軍警的武力。
他大概以為瀧澤生形影單隻,最多帶著幾個保鏢打手。
所以那家夥真是傲慢。
瀧澤生蹲下身,往被網住的其中一個男人身上摸了摸,他被毫不留情的打暈了,是這幾個人中唯一一個不會反抗的、在人群一片又一片的驚呼中,瀧澤生掏出了一顆閃亮的鑽石。
“我原本可並不想找這個……”
碧眸青年低語著碎碎念道,無視了周身針鋒相對的局麵,撩開了男人的袖子。
他清晰的聽到了一聲抽氣聲。根據方位判斷來自某個警務。
“我剛剛就在想這人的身體好像有些太虛了……所以是這個。”他晃了晃男人的手腕,將他皮膚上的針孔徹底暴露在人們眼前,“他好像一直在注射違禁品哎……”
這場抓捕變得微妙起來了。
本來就很怪,地鐵站裡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人們卻還源源不斷的進入,說明地鐵站口根本沒有人警示。
“接下來是……”
“接下來是我們的工作了。”
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從人群裡走出。
一夥兒武裝人員跟在他身後出現,幾秒之間便將場麵完全控製住,不管是民眾,還是警察。
他們的武裝程度看著很有威懾力,起碼瀧澤生感覺心尖都本能的顫了一下……是政府人員。
這裡的騷動終於引來了上麵的人。
瀧澤生抿了下唇,隨後直起腿站起,姿態隨意的轉過了身。
周圍的一切並沒有回歸安靜,竊竊私語正蔓延開來,可瀧澤生將那些外界乾擾全都過濾掉了。
他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眼鏡男人的僵硬,對方的麵容幾乎扭曲了一下,混雜著震驚,不可置信,以及了然和幾乎不易察覺的欣慰。
“晚上好,安吾。”瀧澤生朝他露出一個淺笑,“今天我們算不期而遇嗎?”
***
笑容。
擁有碧色眼睛的男人在向他微笑。
阪口安吾僵硬的站在原地,他很確信自己沒有露出過多的失態來……因為什麼,因為他現在幾乎感知不到身體了,又怎麼會牽動麵部神經呢?
有著碧色眼睛的男人在朝他微笑,這真的不是來自地獄的笑容嗎?
阪口安吾並不是沒得到過關於瀧澤生的半點兒消息。
但這遠遠不如親眼看到的衝擊大。
他如此年輕,如此鮮活。
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他仍然神采飛揚的站在那裡,眼裡流露出一絲嚇到他人的狡黠,唇邊的弧度帶著善意和問候,他沒有怨恨,沒有困苦,即使纏著繃帶,即使略帶一絲病氣,神色間也未見一絲懨懨。
昨天真的發生了嗎?
阪口安吾的腦海裡甚至閃過這樣的質問。
昨天真的發生了嗎?瀧澤生真的死去過嗎?
他參加的追悼會,那悲傷肅穆的葬禮,說到底隻是給他們活人的。
“你好。”阪口安吾的語氣公事公辦,“我先前收到了舉報,不管是怎樣的經過,你是否受到汙蔑,在異能特務科探查過後都會知曉……然後,真相大白。”
“是嗎?那太好了。”瀧澤生惡趣味的向他伸出了手,“暫且稱呼您為檢察官先生吧,我們需要先問候一下嗎,畢竟我要對還給我清白的人抱以尊敬。”
阪口安吾本來想用個刻薄的理由,比如我不想和陌生人有肢體接觸之類的……拒絕他伸過來的手。
但是該死的是,他的身體有自己的想法,他條件反射的伸出了手去,隨後那隻在半空中還遲疑的手就被瀧澤生一把握住了,完全不給他反悔的餘地。
……是溫熱的。
活人的體溫如此尋常,卻讓他產生了眷戀的感覺。
怎麼可能呢?當然有可能。
在這個擁有五花八門的異能力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阪口安吾和他象征性的晃了兩下手,然後冷漠無情的轉過身開始工作。
地上消失的槍和屍體再次出現了,阪口安吾卻沒有在大庭廣眾下使用[墮落論],而是讓下屬對著被網住的男人們徹查。
檢查他們的編號,姓名,在檔案庫裡保留的信息,最後檢查他們的裝備從何而來。
答案是——
“的確是警察。”一個人湊在阪口安吾耳邊小聲說道,“隻不過……”
“……他們應當已經死去了。”
被確認為已經殉職的警察。
阪口安吾微微睜大眼,看向瀧澤生。
這難道是和死而複生一樣的……?
“我用異能力核對了他們的鞏膜記錄,其中兩人是有在職記錄的,可在六年前就斷掉了,人也杳無音訊,剩下的人便不能在短時間查到了,可能我收錄的資料庫不全,要回去拿一下權限。”
“我知道他們是誰哦,檢察官先生。”瀧澤生控製著音量,插嘴道。“或許你有聽說過……犯罪組織《48》嗎?”
《48》。
由墮落的刑警所組成的組織,他們利用學會的專業知識進行盜竊,走私,搶劫,更嚴重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做過。
太宰治曾調查過這個組織,也在這個組織手中吃過虧,那一天瀧澤生在大霧的天氣裡找了許久,才找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
當時這個組織應該是被毀滅了,但沒有趕儘殺絕,他們還有殘黨,而殘黨在幾年之後足夠複活《48》了。
阪口安吾頓時了然。
十分鐘後,現場來了一個經常會在報紙上亮相的警部。
擁有公信力的人來做決斷,這場鬨劇才有了個相對正規的收場。
中間的解釋被潤色修正了一番,總之瀧澤生得到了想要的結果。
“是汙蔑。”那位警部頂著眾人的攝像頭說,“瀧澤先生並不是殺人凶手,受害者的身體已經開始僵硬,粗略推斷他在兩小時前就死了,地上的血跡來自其衣服裡的血包。此外,殺人工具上查到了多人的指紋,瀧澤先生身上也沒有搜索到火藥微粒子……”
是謊言。
瀧澤生能分辨出警部口中的真相解釋混雜著許多謊言。
最突出的一點是,受害者確實是剛剛死去……因為他倒下的姿勢太正常了,並不是肢體僵硬後能擺出的動作。
所以警部所說是為瀧澤生洗脫嫌疑,在這群不明真相的群眾眼裡,證明瀧澤生沒有殺人才是最重要的。
……大概是安吾的指示吧,他應當悄悄用了墮落論。
大概又過了半個小時,地鐵站才回歸了正常運行。
該散的人散去,該被帶走的人帶走,議論聲飄進瀧澤生的耳朵又被冷風吹散。
“什麼啊,可真無聊,又發生這種把警察當猴子耍的事情了哎……”
“什麼時候政府能整治一下那群家夥啊。”
“現在連警察都能被偽裝了嗎,那我們該相信誰…?”
“那位瀧澤是什麼特殊人物嗎,鬨這一出是把他擄走?私人恩怨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啊……”
看客們將這作為今天的談資,而瀧澤生一行人坐上了異能特務科的車。
走之前,瀧澤生對上了一位年輕警官的眼睛。
那人的眼神明晃晃的在訴說歉意,瀧澤生頓了一下,並起兩根手指在額上一滑,輕快道,“好好工作哦!再見!”
異能特務科的車可不止一輛,是一個隊伍。
“這是在護送我嗎?檢察官先生。”
和阪口安吾麵對麵的瀧澤生輕佻的說道。
“我並不是檢察官。”現職位為內務省異能特務科參事官助理的阪口安吾語調顯得有些不近人情,“這隻是對受害者的基本體恤,鑒於你被誣陷,可能還有後場,所以暫時要確保你的安全。”
“因公還是因私?”
“……”
“好吧,不難為你了。”瀧澤生乾脆的往椅背上一靠,他下意識就想傾斜身體,卻忽然想起身旁坐著的人不是太宰治,也不是五條悟,更不是……是立原道造。
這位橘頭發的年輕人在察覺到瀧澤生的意圖後立刻拘謹的坐直了身子,等待半天發現瀧澤生沒有靠過來後,不知是失落還是慶幸的鬆了一口氣。
“你們打算對罪魁禍首怎麼辦?”
“依法辦。”
“真的嗎?你在那把槍上看到了什麼?在被帶走的前《48》成員身上審訊到了什麼?”
“這些不是能告知你的。”阪口安吾退下了眼鏡。
立原道造流裡流氣道,“喂四眼,張嘴卻什麼都不說你可以閉嘴。哼,惺惺作態。”
“……”阪口安吾歎了口氣,看向了窗外。
窗外是黑夜,因為這扇窗戶用了防彈玻璃,還有防窺塗層,所以他連天上的星星也看不到。
“那個人會得到懲罰嗎?”瀧澤生忽然輕聲問道,
阪口安吾沉默了一瞬,說道,“還需要更確切的證據。”
高層之間有的是——官官相護。
一麵之詞無法將一個在審判機關工作的人扳倒。
那人擁有的親信和權力不是那麼容易塌台的。
“哈哈……”
瀧澤生嘲諷般的笑了幾聲,“所以這個世界和以前一樣爛啊,安吾。”
阪口安吾感受到了胸口隱秘的刺痛,他死死的凝視著瀧澤生的眼睛,
“我會死究不放的。”
“一把槍的信息不夠,那就還有其他證據。”
“他不會永遠坐在那裡的。”
第069章 第 69 章
立原道造露出了怪異的表情。
不隻是他, 國木田獨步和穀崎潤一郎也深覺怪異的對視了一眼。
怎麼感覺……怎麼感覺這兩個人之間發生過什麼呢?
瀧澤生和異能特務科的人還認識嗎?
看樣子他們甚至還是關係很好的舊識。剛剛這位阪口先生算是失態了吧?
車子行駛得很平穩,瀧澤生幾乎昏昏欲睡。
因為止痛劑的關係,他會有很長時間感到意識混沌, 睡覺時還經常做噩夢, 但和太宰見麵後這種狀況就有所緩解, 隻是冷汗津津的噩夢還是會隔兩天就折騰他一次。
他做的噩夢可不是被怪物追, 跌下懸崖之類的……是真的能讓瀧澤生心神俱疲,心哀大慟的情景。
死亡。
離彆。
瀧澤生從來沒和太宰治說過, 其實他也害怕入睡,他也需要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是太宰治。
噩夢在他意識回籠的瞬間便會結束, 奇異的是……
幾乎每一次,瀧澤生都會在睜眼的那一刻看到太宰治, 他可能在伏案工作,可能在就著夜燈看書, 也可能是睡在床上, 於是過了很多次瀧澤生才意識到, 對方可能是聽到了他異樣的呼吸, 察覺他做了噩夢,所以陪伴在了身邊。
這次半夢半醒間,瀧澤生忽然很想和太宰治說話。
不是通過竊聽器,而是要確切的聽到太宰治的聲音。
於是他當著安吾的麵撥通了太宰治的電話, 對方果然在等著他,一秒都未猶豫便接通了。
“我想到了一件事,太宰……”
聽到這個名字的阪口安吾立刻緊繃起了身體, 他看向瀧澤生的眼神裡帶上了絲不可思議, 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和太宰通話。
瀧澤生有時也是個獨斷專行的家夥。
“我們還沒有想過事情結束後做什麼。”瀧澤生放棄般靠在了立原道造的肩上,他困得快要支撐不住頭顱了, 還要在心裡唾棄了一把立原的肩膀不夠寬,但是肌肉結實,和太宰治的觸感太不一樣了,不然他還能代得更沉迷一些,“我們總說等事情結束後,誠然,我沒想過死。”
他當然不能死。
他從那種地方逃出來,怎麼會想見一麵摯友便去死。
我可是個貪心的人啊。
瀧澤生想到。
“所以我在想,現在就做一個之後的打算吧。”
“你想做什麼呢?”
立原道造聽到了話筒了傳來了BOSS的聲音。
太奇妙了,多麼清冽溫潤的嗓音啊。
BOSS的聲線原來是這麼容易令人心動的嗎?
“我要去美容店刮胡子修眉毛。”
等著他憋一個大招的立原道造:“……”
怎麼了是他聽錯了還是理解錯了,這個請求有點兒太……太接地氣了嗎!這種話題應該更加沉重秘密一些的?
然而太宰治卻能立刻明白過來瀧澤生在想什麼。
啊……
他在心裡莫名歎了一口氣。
“不當天然的美男子了嗎?”
“硬件強和保養是兩碼事。”
“這種事也需要人陪嗎?”
“沒錯,不然在美容院的時間會很枯燥,很無趣,還會無聊到數修麵師的眼睫毛!”
兩個人正在他的耳邊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
看似普通的話題,但對瀧澤生來說卻是此時的奢望——因為他們在討論瀧澤身上的時間行走後的事情。
立原道造麵色麻木,他冷不丁的看到對麵的異能特務科人員露出了很糾結的表情。
哇哦~
所以他們果然有關係吧,又是瀧澤死之前的事情?
說起來……
立原道造摩擦著指尖,
他之前向隊長報告的事情有結果了嗎,關於那群未被善待的士兵,瀧澤的隱藏身份,還有他可能遭遇過的非法對待。
上麵該不會已經亂成一團了吧?
“對了,還有啊……”瀧澤生輕聲喃喃,“謝謝你啊,太宰。”
沒等太宰治回話,瀧澤生便自行解釋道,“安吾是你弄來吧……唔,這麼形容也沒有錯,總之你猜到了他會做什麼嗎?”
“三年前,江夏凜也用了同樣的戲碼,來讓一位年輕人替真正的殺人犯頂罪了。”太宰治的聲音緩緩從話筒裡飄出,瀧澤生聽著便覺得安心,恍惚間還覺得這聲音有止疼的效果。似是察覺到了瀧澤生語氣裡的綿軟,太宰治放輕聲音和他解釋道,“那個真正的殺人犯是他的兄弟,而他用這一招毀掉了兄弟的同學,因為是同學,所以知根知底,對方也未對他們設防。”
“你都追究到那個時間線了啊。”
“因為他一定不是隻做了關於你的那件事。”太宰治望著推門進來的中也和鋼琴家,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先不要說話,“政客之間的爭鬥,戰爭和士兵,這些對於民眾來說都顯得有些遙遠了,因為和他們的生活幾乎沒有交彙,而審判機關以公謀私……”太宰治微微仰起頭,壁燈的光輝落在他的臉上,竟然襯得他有幾分溫柔,“會激起民憤的。”
這些事,又是瀧澤生不知道的。
雖然身為首領的秘書,但他應該隻參與了太宰治的一部分工作。
他在隔開我。
瀧澤生垂眸,困倦的大腦倏然就清醒了,
也不像是避嫌,更像是一種保護。
並且……
瀧澤生細細回想了一下自己目前做過的工作,無非是吩咐下屬收集情報,替太宰治過濾掉報告,幫太宰治蓋章,或者對某些時間進行文字記錄……這些,全都稱不上履曆的汙點。
他沒有再出過機動型的任務,完全沒有。
而瀧澤生以前爬到太宰治的下屬這個位置並不是靠森鷗外給他開後門,每個月的體術考核和槍術考核他都穩排第一位,即使沒有異能力也不是誰都能對付的廢物,在咒術世界鍛煉的對於殺氣和惡意的感知能力也超出了常人一大截,所以瀧澤生當初可是被稱為武鬥派的一員。
不然太宰的脾氣,可就要秉著“廢物是沒有利用價值的,連動腦子都會嫌累”這樣冷酷的準則在最初就把他拋棄了。
瀧澤生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其實一直在想太宰治究竟有沒有相信他。
因為如果他的身體被火化成了灰燼,又或者那具複製體還躺在某個棺材裡——那就代表著現在正行走呼吸的瀧澤生是另一個憑空出現的家夥。
相信是存在的,可懷疑與其共生。
“還有事嗎,沒有事我要掛了哦~”
手機對麵的青年語調油滑的準備結束對話了。
“還有事,就算你嫌我嘮叨我也要說……”瀧澤生直起身子,看了眼腕表,“現在已經七點了,我打賭你沒有吃飯,所以快把工作放到一邊,我回去後會檢查監控。”
“敢查首領的監控呐……”
“沒錯,我是連BOSS都敢威脅的人啊。”
對麵的安吾眉毛抽動,就差扯過瀧澤生的領子對他低吼“不要說那個詞!不要說那個帶有黑手黨風格的詞”!
可惜瀧澤生看到了他的暗示也當沒看到,在得到了太宰治無奈的肯定回答後掛了電話。
“國木田先生,請問你可以給我一條圍巾嗎?”
國木田獨步:“……啊?”
“我感覺有些冷,可能是近海了吧,空氣變得潮濕了。”
阪口安吾冷著臉吩咐下屬打開了暖氣。
“如果可以的話,圍巾可以是白色的嗎?”
在“理想”的本子上寫了圍巾的國木田獨步默默的在單詞前麵加了兩個字:白色。
而當瀧澤生把自己捂嚴實後,他們終於到了海邊。
他們踏上車輛不能到達的沙灘,朝著停靠在那邊的遊艇走去。
“你也要跟來嗎,檢察官先生?”
“都說了我不是檢察官。”阪口安吾說著連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因為在海上也可能被襲擊,我的身份起碼能起到一層威懾的作用。”
“哈哈,隨你吧。”
瀧澤生的態度微妙的有點兒陰陽。
“你在找什麼東西?”遊艇駛動時,阪口安吾忍不住問道。
“是我死而複生的秘密。”
阪口安吾呼吸一緊,“這種話就這麼說出來嗎?”
那個東西可能是個異能造物,發動效果可能為永生。
“沒有關係,因為隻有我知道那個東西有什麼效果。”瀧澤生說,“而且據傳遞的情報來看,隻有我能動那個道具。”
立原道造湊過來,“什麼叫隻有你能動?”
很快,他們就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穿上下屬遞來的潛水衣,瀧澤生跳入了冰冷的海水裡。
凍得他差點兒溺水,但是輔助人員時刻關注著他的狀態,氧氣瓶也儘職儘責的發揮著作用,所以瀧澤生還是咬牙潛去了深處,然後將那枚金色的徽章帶了回來。
“呼……”
爬上遊船,瀧澤生聽著下屬一遍遍解釋道,“抱歉,瀧澤先生,還得您親自跑一趟,因為這東西總會消失,我們怕它消失的次數擁有上限,會像自動鎖一樣徹底不見,所以便沒敢動它。”
瀧澤生被立原道造拿毛毯裹住了身體,他擺擺手說沒事,並讓船啟程返航。
……成功了。
下屬們緊盯著瀧澤生手裡的徽章,眼睜睜看他們進入了會消失的範圍,可那反射著微光的東西卻乖乖的待在原處。
異能造物果然是有脾氣的!
這次任務應該結束了,他們能交差了!
而瀧澤生站在碼頭上,盯著手裡的工具人徽章出神。
有意思的是,上麵刻著字,但是隻有瀧澤生能看懂。
而讓他出神的原因是——
徽章碎掉了。
大概是在待機室裡被瀧澤生砸了的關係,這枚徽章的一角缺失了,麵上還有蜿蜒的裂紋。
碎掉真的不會出問題嗎?而且碎片掉到哪裡去了?
瀧澤生都有些後悔當時的失智暴怒了……可怎麼辦,那已經是他盛怒狀態下想到的唯一脫離方式了,如果連這都要指責的話,便是此時顯得安逸幸福的他在欺負那個一無所有什麼都沒抓住的瀧澤生。
“這東西看上去像純金的,很沉吧?”身後有人靠近。
“再沉我單手也能拿住。”瀧澤生裹緊了厚重的大衣。
“不在屋裡待著嗎,你不是怕冷嗎?”
“是挺冷的,但是吹冷風能讓我的頭腦清醒,心情舒暢一些。”瀧澤生望向黑沉沉的海麵,唯有岸邊的燈在為他們指引方向,“安吾,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
“這裡沒有你的人了吧,我也落單了。”
瀧澤生叫人不要打擾他,所以下屬們隻在不遠處注視著他。
阪口安吾似乎覺得有什麼難以啟齒,可要說出來的思考結果逼著他此時站在了這裡,“一直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你。”
“你們瞞我的事還少嗎?”
“這次不太一樣。”
瀧澤生聳了聳肩,“哦,那是什麼?”
“我曾經用墮落論讀取過你隨身攜帶的鋼筆。”
“這個太宰給我提了一嘴,你們想看看我是否接觸了什麼不懷好意的家夥。”
“而那支鋼筆的原主人其實是……”阪口安吾垂下眸,他現在仍然能回想起發現這件事時的心情,那已經不能用單純的震驚來形容了,更像是……對命運弄人的無力和不小心觸碰到深埋秘密的震撼。
“它原本屬於港口mafia的前代首領——森鷗外。”
瀧澤生的表情就像在說你到底在講什麼廢話。
他冷淡道,“那是森給我的信物。”
“我知道,有看到這個景象,但我想說的不止這個。”阪口安吾的視線落在那枚不知來處的徽章上,“那支鋼筆經曆了戰爭,經曆了戰爭的後續,然後看到了……”
冰冷的牆麵,匆匆行走的研究人員,以及皮膚上被印上編號的瀧澤生。
他似乎什麼都不記得了。
可能是藥劑的後遺症,可能是大腦受到刺激後的自我保護機製。
“老師,幫我救一個人!”
紫紅色眼睛的男人急切的對一位氣質儒雅的紳士說道,“將他的履曆清乾淨吧,不要讓他頂著‘資源’的名號活下去了,不管是怎樣的要求我都會做到!但是,救救他吧!”
不知是托了幾層關係,瀧澤生被從那個地方帶了出來。
而在政府記錄的異能力者中,恰好有一位能隨意更改年齡的異能力者。
於是,瀧澤生再次出現在鐳鉢街時,已經是個全新的人了。
“政府不會查到你有參與戰爭的記錄,關於不死軍團的一切都在被抹除,那件事已經被特殊時期合理化陰謀化,甚至有傳言說參與那場戰役的人是以殺人取樂的瘋子,因為想享受無儘的鮮血才綁架了死亡天使為他們的治愈身體……事實上,隻要他們想,可以給你安無數罪名,戰爭犯,逃兵——當年也是以這個理由殺死你的,但是顯然,你的履曆太清白了,他們不能如此清除你。”
阪口安吾定定道,“所以當年你的死亡,完全能夠追究為他們仗著權力浩蕩施行的欺淩。”
“隻要能拿到那場事件的傭兵記錄,你知道的,他們動用武力都會有記錄。”
他們都曾做出過努力。
森鷗外將他的前半生割開,從此瀧澤生隻是突然出現在鐳鉢街的孤兒。
他的房子,他那被羊後來當作基地的房子,他那在貧民窟永遠沒有被人奪取的房子,也是森鷗外的手筆。
……
瀧澤生抓了抓頭發。
他聽懂了安吾的意思,“你說是森把我救出去的……”
碧眸青年望過來的視線顯得空茫且荒蕪,“可我完全沒有相關的記憶。”
不僅如此——
“不死軍團我倒是記得,森我也記得,但是我們是那麼深切的關係嗎?”他捏著下巴想了又想,無視了安吾陡然怔住的視線,“他做了這麼多卻從來沒有告訴我哎,但是我感覺被蒙在鼓裡的好像隻有我,所以太宰知道嗎?你們都知道?”
“……”
隨後,瀧澤生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長道,“啊……我好像明白了什麼。”
他掀開身上的大衣,像是為了什麼東西的收音更清晰,
瀧澤生忽然對著空氣說道,“喂太宰,你聽到這些作何感想?”
“……”
安吾:“………?”
“什麼啊,你就任由他在你身上粘這種東西。”阪口安吾吐槽道,“他一邊工作一邊帶著竊聽器不會寫錯字嗎,你們之間的信任關係已經到有些惡心的地步了。”
“我會當你在吃醋的。”
瀧澤生淡淡的說道。
半晌,他突然憋出聲嗤笑。
他氣得五官都扭曲了一瞬,“不是吧太宰,你知道我想到了什麼?”
“我剛剛回想了一下我們相處的細節,那些我不理解的點,直到今天,才從安吾的話裡弄明白了——”
“你踏馬的該不會一直以為自己是替身吧?啊?!”
啊??!
老子可真要氣笑了。
瀧澤生仰頭長歎了一口氣,他發牢騷一般把自己蓬亂的頭發撩到腦後,露出清俊又含著鬱色的眉眼,
“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說你們才好,為什麼總覺得我是那麼可憐脆弱的家夥呢——!”
第070章 第 70 章
總感覺他們的關係之間伴隨著很多的不對等。
可已經有那麼多的誤會了, 卻仍然走到了如今這一步。
瀧澤生其實一直都知道太宰治說傷人的話比愛人的話簡單,因為抓住人性的痛點是他的強項,心操師可以自如的把控那個情緒的度, 把人折磨得精疲力竭他卻什麼損失都不會有。
芥川龍之介到現在也隻想要他一個肯定, 幾年下來太宰治對他說的都不算傳統意義上的好話, 那個鳶眸的男人內斂且謹慎, 就像他知道說出的話必定要負責,就像剖出去的真心要承擔被彆人無情拋棄碾碎的風險。
太宰治不像五條悟, 瀧澤生經常能聽到五條悟和彆人炫耀他們兩人的關係,也不屑於藏匿心思, 所以乍一下對付太宰治這種人,他在一開始是挺頭大的。
他也不確信自己的做法對不對, 偏偏瀧澤生鄙棄虛與委蛇。所以他們磨合的初期,瀧澤生純粹是憋著一股氣莽上去, 因為他沒有退路, 後退就是失敗, 失敗便是無邊無際的寂寥。
然後, 他們兩個磕磕絆絆的也走到了相互擁有彼此的地步。
突然鬨出一個替身文學,瀧澤生覺得腦袋都在懵響中隱隱作痛。
因為這代表他的表現在太宰治眼裡可能還是另外一種意思,他說的那些話在太宰治聽來可能是說給彆人聽的,還有就是——
即便如此, 太宰治仍然沒有推開他。
“哇,這不是很愛老子嗎?”
瀧澤生如此感歎道。
這份愛意並不能用卑微來形容,它摻雜了包容與理解, 是深切的感同身受, 隻要想象到你曾經經曆的痛苦,便不想讓你將那些記憶回想起來, 於是便縱容你淡忘,縱容你把我當成安寧的精神支柱。
於是感到苦澀和不安的便隻有一個人,可是這份感情也是獨一份的。
總感覺是一種自虐性的甜蜜。
包含著苦澀的蜜糖,終究是吃到了自己的嘴裡。
“安吾,你一下子把太宰憋了好幾年的話給抖落出來了,小心他給你使絆子。”瀧澤生輕飄飄的路過他,仍然姿態親密度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比如他會在你出行的時候炸掉你的車子,然後特意讓你的安全氣囊卡住。”
經受了嚴苛訓練的特務不會這麼輕易的在車禍中死去的啦,但是受不受傷可不一定。
瀧澤生在港口mafia內隨著太宰治晉升時也遇到過不少眼紅的人,但全都被他解決掉了。
可以說,港口mafia裡他唯一入眼的便是太宰治。
但是太宰治呢,時不時的就會對瀧澤生格外冷淡,和他那陰晴不定的性子完全相符。
瀧澤生現在想來,太宰治少有的疏離他但是他還不知道原因的那幾回,好像都是沒和他在一處的時候。太宰治接觸了彆的人,可能是森可能是安吾,還有可能是和中也一起探查的軍事基地爆炸事件的後續,他獲取了彆的情報,知道了瀧澤生到現在才理明白的事情。
這家夥早就得知了他的身世,但是因為瀧澤生一直沒有追查的意圖,所以便一直沒有告訴他。
他走回溫暖的室內,看到了表情格外精彩的幾個人。
剛剛他說話的音量,這幾個人若是有心的話,是能聽得一清二楚的。
瀧澤生好笑的看著他們,“港口mafia首領的秘聞好聽嗎?”
他們齊齊搖頭,這場麵竟然透露出詭異的可愛來。
瀧澤生聳了聳肩,不在意的回了下屬們給他安排的臨時房間。
現在離靠岸大概還有二十分鐘,瀧澤生想一個人待著。
好的,先心平氣和的對自己說,不要和太宰治吵架,畢竟他們沒什麼可吵的,隻是一點兒誤會罷了。
隻是一點兒連他自己聽了都覺得荒謬的誤會罷了。
雖然在外人看來很沒有可信度,甚至在哎穿越局眼裡,伴侶型工具人瀧澤生都是個性格神奇的家夥,但瀧澤生可以確切的,在第一次回答這種曖昧不清的問題上問心不愧的說,
——他從來沒有混淆過任何一份感情。
誰都是無可替代的,他們在瀧澤生眼裡有不同的顏色。
他們的靈魂如此鮮活,如此獨一無二,怎麼可能被替代。
那到底是在侮辱他們,還是在侮辱瀧澤生的人格?
這麼想著,瀧澤生又氣笑了。
他躺在窄小的床上,伴著海浪聲,將那枚徽章舉到眼前。
金色的工具人徽章是他的榮譽,在月色之下泛著冰冷的光澤。
“我啊……到底在做什麼呢?”
竟然會讓任務對象產生這種認知。
然後瀧澤生忽然產生了一個預想,一個讓他有些不知該怎麼應對的,幾乎稱得上心虛的預想。
“太宰知道在他之前有森是這麼個反應……啊,好像的確挺讓人誤會的,那悟呢?”
瀧澤生第一回那麼正經的思考這個問題,
悟要是知道他還有彆的貓……不啊!這能用貓來形容嗎?!可是好像的確……好像的確??
瀧澤生甚覺驚悚的直起了身。
好像的確啊!!!
看著手裡的徽章,瀧澤生的思緒都空白了一瞬。
他拿到這個是想去往曾經到過的世界。
徽章是有這種功能的,他的待機室因徽章而成立,會出現在時空的縫隙中,而在培訓時。他有細心看到過工具人準則中提到過的特殊情況應對方法,即:若因特殊原因困在任務世界,可向係統申請輔助道具,借此脫離世界。
輔助道具便是代表身份的徽章。
這條應對方法也很有意思,代表之前有工具人被困在了任務世界……因為什麼?因為任務世界並不比他們的世界低維!
穿越局是無法直接影響其他世界的,所以派遣了員工。
這一點雖然誰都沒有提起,但瀧澤生想,每一個細心聰慧的工具人都會察覺到穿越局這條不想明顯的公之於眾的法則。
他對著徽章戳戳按按,然後,這小東西就跟進行了麵部識彆了一樣蹭的冒出了一個版塊。
上麵是瀧澤生曾在待機室裡的屏幕上看到的畫麵,他的過往。
瀧澤生:“……”
他怔怔的看著上麵——五條悟的臉。
明明他們隻是幾個月沒有見而已。
瀧澤生的手穿透了空氣中的藍光薄膜。
隻是幾個月的離彆而已。
瀧澤生垂下眸,
他卻悲傷得不能自已,胸口痛得要喘不上氣了。
***
在十分鐘內,瀧澤生確定了要想自如使用這個輔助道具,需要像破解高密計算機一樣運作它的程序。
這玩意兒不是奇幻魔法道具,而是高科技產物。
巧了,瀧澤生可是穿越局畢業的優秀員工,相信他隻要刻苦鑽研,花一點時間,區區解密奪得控製權罷了,怎麼能難倒他!
下了船,因為距離的關係,瀧澤生回了視線便能觸及的孤兒院。
這裡實在太偏了,一有什麼響動便能立刻察覺。
路上,瀧澤生總覺得應該給孩子們買點兒什麼,還有太宰,他也總想給太宰買點兒什麼,送禮是在他看來最輕易的,最稀疏平常的情感表達。
“這個地方哪有店鋪啊。”跟著他瞎逛的立原道造吐槽道。
瀧澤生回頭,卻是問國木田,“武偵給你們加班費嗎?”
淺金發色的青年頓了頓,猜到了他要說什麼。
瀧澤生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慌!任何苦惱在看到錢的那一刻都會飛走的,事情結束後我會向武偵寄去兩張黑卡,裡麵的金額絕對夠你們花一輩子!”
“……我們加入武裝偵探社,並不是為了這麼膚淺的……”
在這麼赤/裸裸的金錢誘惑下,社畜拿著理想的本子,仍想對著一個滿身世俗的男人高歌、
瀧澤生對他彎眸笑道,“遠方自要去的,而我們的腳下也是要站穩的。”
留下這麼一句文藝又貌似深奧的話,瀧澤生心情稍微舒暢了一些,他拐入了孤兒院旁邊的雜貨鋪,這間老舊的鋪子離孤兒院隻有五百米遠,瀧澤生以往經常光顧。
店鋪基本上是個跳蚤市場的專賣點,他以往會在這裡淘一些日用品,或者孩子們的玩具,今天也是這麼想的,孩子們或許想看到一些有意思的擺件?
所以現在很有閒錢的瀧澤生去了對以前的自己來說格外奢侈的區域。
他一眼看中了一台相機,隻是那一瞬間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意外的是,這東西竟然隻要一個飯團的錢。
“……這是真的嗎?您沒有說錯價格嗎?”瀧澤生驚訝的看向年邁的老板,“您說這機器還能正常使用……”
“沒有說錯。”店長瞅著瀧澤生的樣貌,“很早之前給我這台相機的人就說了,賣給你隻要這個價錢。”
一時間,瀧澤生明白了什麼。
他拿著相機走出店鋪,然後迫不及待的打開了它。
竟然還存有很多電量。
在身旁幾人的注視下,瀧澤生忽然落下了眼淚。
那裡麵是許久之前,也就是在那件事沒有發生時,他追著太宰治拍的合照。
內存卡被保存得完好無損,顯示屏也沒有模糊,瀧澤生完全可以通過這台相機跨越時間。
他看到了稚嫩的太宰治,看到他的神情從激烈的抗拒,掙紮,到無奈,放縱,最後是溫柔的淺笑。
所以太宰治很早之前就想把這台相機給他,大概是剛剛過去的寒冬。
可是他從來沒有去過擺放相機的地方,從來沒有注意過它。
“嗬……”
瀧澤生忽然顫抖的笑了起來。
他又哭又笑,“所以說……”
太宰治即使不會說,也能用行動來表達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