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料中的慘烈場麵並沒有出現,一雙手虛虛扶住了她的手臂,蓮玉荇才將將站定了。
“……”待蓮玉荇看清那人的麵龐,有些驚訝,“是你……”
迎月朝她行禮,轉身往後退去,她這才發現迎月後麵還有一人,正是許久未見的賀硯隨,隻是現在貌似心情不太好。
蓮玉荇瞧見賀硯隨泛黑的臉色,心裡暗暗嘀咕,難道是吃錯藥了?
她收回視線,朝迎月微微頷首,以示感謝,卻聽得身邊人冷哼了一聲。
“哼。”
“二位真是好興致,本王倒不知這避暑行宮的景色有這麼好看。”
話音落下,賀硯隨淡淡往她這邊瞥了一眼,沒什麼溫度。
莫名其妙。蓮玉荇對上賀硯隨的眼睛,十分坦蕩,賀硯隨卻移開眼睛,看向了賀沅安。
賀沅安臉色好像僵了一瞬,緩緩開口回擊:“自然是比不得兄長日日奔忙,都沒有歇息的時間。不如趁著在行宮的這段日子,好好將養。”
“哦?弟弟看起來比為兄還要忙,日日會見賓客,到了行宮也不例外。”賀硯隨嗆聲:“得了空閒,不如多休息,彆出來惹眼。”
“……”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賀硯隨和賀沅安你來我往,兩個人嘴皮子不讓分毫,蓮玉荇在一旁默默站著,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恍若池塘裡那尾魚。
過了許久,賀沅安黑著臉甩袖離開,賀硯隨眼底閃過一絲暢快,轉而走到蓮玉荇麵前,冷冷說道——
“就這麼喜歡本王的胞弟?”
語氣刻薄、冷淡,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似乎還帶著微不可查的醋意。
蓮玉荇愣了片刻,被口水嗆得直咳嗽,她怎麼不知道賀硯隨這麼不要臉?
隻是還未來得及反駁,賀硯隨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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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昭文帝心情甚佳,下旨命人準備一場放燈會,著行宮內眾人前往後山放燈。
山上掛滿各式各樣的燈籠,遠遠望去,滿山燦爛燈火色,讓人看了心情不自覺舒暢。
昭文帝和皇後貴妃站在中間,正興致勃勃地往長明燈上題字,蓮丞相與大臣們相談甚歡,蓮玉荇則帶著蓮夫人站到一邊,幾乎沒什麼存在感。
不一會兒妙青領了長明燈回來,“老爺、夫人、小姐,可以在燈上麵寫下心願或者祝福。”
“嗯。”蓮玉荇視線往周邊一掃,接過毛筆,題了幾個字,眼角漾開一抹不易察覺的歡喜。
“阿荇的字又長進許多,若是被你阿兄見了,必定好一番誇讚。”旁邊的蓮夫人湊過來看,言語間很是讚賞。
蓮玉荇垂下眼,用手撫平紙麵上的褶皺,輕聲道:“兄長字跡奔放張狂,形神兼備,我尚且比不過。”
……
蓮夫人還欲說些什麼,急切的鐘聲響起,提醒眾人吉時已到,可以放燈。
一行人往空曠處走去,小心翼翼地放飛手上的燈,臉上掛著笑意,想來是有很多美好祝願。
蓮夫人被擠著往前,蓮玉荇則落在後麵,捧著長明燈左看右看,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眉頭皺起。
旁人看了,還以為遇到什麼棘手的難題。
沒等蓮玉荇想出來,忽地有人撞上她的手臂,手上拿著的長明燈頃刻間落了地,一呼一吸間,一雙腳踩了上去。
“呀——”
伴隨一聲驚呼,長明燈被踩得四分五裂,上麵的墨跡也暈染開來,一片狼藉。
蓮玉荇看了看地上,抬起頭看向始作俑者,眼神淡漠。
“你這是什麼眼神?”撞壞長明燈的沈寧瞪大了眼睛,質問道:“不過是一個長明燈,堂堂丞相小姐不會連一個長明燈都要和我這個小女子計較吧,還真是‘大方’!”
說著腳下又使勁碾了碾,“這字本姑娘看寫得也不怎麼樣,毀了就毀了,剛好重新寫。”
見蓮玉荇沒反應,沈寧又道:“我們幾個的書法尚可,你要是相求,可以幫你寫上一寫。”
尖酸刻薄的聲音傳進耳朵裡,實在刺耳,蓮玉荇摸了摸耳朵,終於“哦”了一聲,語氣平淡,“不勞諸位費心,幾個字我還是寫得了的。”
太尉之女沈寧自小與她不對付,加上她父親與蓮丞相在朝堂上政見不合,更加是水火不容。
跟在沈寧身後的粉衣女子,正是先前在賞花宴上言語相激的,看來應該是受沈寧指使。
現如今,又趁著貴人不在,抓到機會便來找她的麻煩,蓮玉荇實在煩得很。
對於不講理的人,蓮玉荇從來沒什麼耐心,隻吩咐妙青重新給她找了一個空白的長明燈,研墨題字一氣嗬成。
“你!”見蓮玉荇沒被刺激到,沈寧麵色微變,想說什麼,但又顧忌著不遠處的昭文帝等人,壓低了聲音,“我們走著瞧!”
沈寧一行人來得快去得也快,蓮玉荇搖搖頭,端詳著麵前的字,提筆在上麵勾勒了幾筆,滿意地點點頭。
……
放燈開始,皇子大臣爭著往前走,賀硯隨卻悄無聲息退了出來,落在後麵,一眼就看到被人欺負的蓮玉荇。
他饒有興致旁觀,本以為能看好一會兒的熱鬨,沒想到找茬的貴女一下就被打發了,並且還憋了一肚子氣。
他看著蓮玉荇重新在長明燈上題字,筆鋒蒼勁有力,不似尋常女兒家。
好像確實不一樣了。賀硯隨沉吟片刻,發現蓮玉荇在長明燈上勾勒了幾筆,他遠遠看過去,視線瞬間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