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天蒙蒙亮之時,賀硯隨一行人終於到了淮安地界。
賀硯隨牽著韁繩,遠遠望過去,城門在他們來之前剛剛打開。
等了一會兒,賀硯隨奔馬進城,便服衣擺飄揚,烏發被風吹起,一溜煙兒人影就消失不見了。
而在賀硯隨身後追趕的暗衛簡直欲哭無淚,整整一夜他都沒有合過眼,竟也跟不上主子的速度。
明明說要跟著太守府派出的官兵隊伍,如今倒遠遠把人甩在後麵。
暗衛歇了幾息,又運起輕功追了上去,主子的安危不能有失。
另一邊,楚元琅說服了自家父親母親,發誓一定把蓮玉荇完好無損地帶回來,獨自跟著隊伍前往淮安,與他同行的還有景王賀沅安。
行至中途,隊伍停下休整,天亮時再繼續前進。
楚元琅靠在樹下,麵帶愁容,隨後將放在胸口的乾糧拿出來,掰成兩半,另一半分給了坐在旁邊賀沅安。
“賀兄,你和我表姐是如何認識的?”楚元琅邊啃乾糧,邊問道:“那日表姐說遇見了一個老友,原來就是你嗎?”
賀沅安猶豫了片刻,還是接過了楚元琅遞過來的乾糧,拿在手上沒動,另一隻手撥了撥快要熄滅的火堆。
“我與蓮姑娘年少相識,蓮姑娘修書一封,邀我來平城遊玩一番,沒想到她竟然遭此劫難。”
賀沅安言辭懇切,看上去十分關心蓮玉荇的安危,實際眼底埋藏著深深的寒意。
幾個時辰前,楚元琅四處尋找蓮玉荇的蹤跡,恰好在明月酒樓遇到了賀沅安,一番交談,才知道麵前的人就是蓮玉荇口中所說的老友。
而賀沅安也得知了蓮玉荇被人綁走的事情,思慮許久,為了不暴露身份,還是決定跟著楚元琅他們一同前往淮安。
原先賀沅安並沒有把蓮玉荇放在心上,官家之女與皇子勾結,如若被發現,必定會觸怒天顏,所以他才和蓮玉荇做了約定,並不是真心實意。
賀硯隨被皇帝委以重任探查私鹽一事,給他帶來了危計感,於是他抱著試探的心思,來到了平城,發現蓮玉荇確實有一點謀略,姑且可以相信。
而蓮玉荇被綁走,無疑給了他機會,楚家是平城首富,如果能成功救下蓮玉荇,就可以得到楚家的助力,也可以壓賀硯隨一頭。
賀沅安暗暗盤算著,心裡止不住地得意,送上門的,不要白不要。
楚元琅聽他說這話,沉默了許久,勉強笑了笑,“時候不早了,賀兄趕緊休息吧。”
火堆裡傳出劈啪聲,火焰忽地躥高,頃刻又落了下去。樹林裡昏暗一片,唯有這裡亮著,小飛蟲盤旋著越飛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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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疊疊的林子裡,五大三粗的男人手上攥著麻繩,麻繩上拴著七八個女人,半大的小孩跟在身邊,抽噎著,但不敢哭出聲來,樣子格外可憐。
“啪——”
男人忽然揮動著鞭子往走在最前麵的女人身上打去,聲音震耳欲聾,女人驚叫一聲,軟倒在地上,孩子嚇得瑟瑟發抖,眼淚流了滿臉。
男人哼了一聲,怒斥道:“都給我麻溜點,這地方可是狼窩,要是天亮前還沒到寨子,你們就都留在這兒喂狼!”
眾人不敢耽擱,趕忙扶起女人,開始趕路。
翻過一座座山,終於看到掩映在蔥綠樹林中的寨子,門口有人把守著,看到他們回來,笑著迎上去,“老三,這次收獲不錯嘛,今晚老大要擺酒席,給你接風洗塵。”
被叫做老三的男人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疤痕也跟著動,模樣很是可怖。
“先把人關起來,我去找大哥。”徐免吩咐看門的人,大步踏上台階,進了房間。
老大徐速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老三,回來了,這次帶了多少人回來?”
跟徐速的悠閒愜意不同,徐免閉口不言,回頭看了看寨子,愁眉苦臉說道:“沒帶幾個,我和幾個兄弟進了平城,拐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便帶著剩下的人一起回來了。”
“怎麼回事?!”徐速的酒意醒了不少,聲音也大了起來。
徐免站起身,快速關上了房門,十分謹慎。
他歎了口氣,隨後說明了原由:“我從平城出來之後,發現大批官兵在城外聚集,正在往淮安縣趕來。我怕和隊伍撞上,便匆匆忙忙趕回來,途中還繞了不少彎路,這才安全回到寨子裡。”
徐速眉頭緊緊皺起,“往淮安縣趕來,不一定就是來抓我們的吧?何況我們還有……”
徐速止住話頭,看向坐在對麵的徐免。
“可這實在太湊巧了。”徐免搖搖頭,否定了徐速的想法。
“那些官兵都是從太守府出來,若是那位,我們安心即可。平城太守治下嚴苛,栽在他手上的人數不勝數,我們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而且我懷疑這群人中有什麼高官貴族家的人。”徐免一句話指出要害,徐速愣在原地。
“現在怎麼辦?”徐速反應過來,慌張不已,趕忙問道。
徐免安撫他,“先彆急,大哥立馬修書一封,問問那位。”
“對對對。”徐速仿佛抓住了救星,“照你所說,不到一日,太守府派來的官兵便可到達淮安縣,我現在就寫信,讓那位來定奪。”
徐免點點頭,接著分析,“最壞的打算就是官兵攻上山,將我們拿個人贓並獲。接下來,按照我說的去做……”
紅燭燒乾了,不一會兒又重新被點上,照亮了一屋暗室。
待到天光大亮,緊閉的房門終於打開了,徐速先行出來,笑得燦爛無比,“備酒席,給老三接風洗塵!”
寨子各處的人都湧了出來,歡呼雀躍地準備酒席去了。
徐免跟在徐速身後,看著這一幕,陰沉了許久了臉上,終於露出一點笑意。
“老三,一夜未闔眼,你先去休息,待會兒我去叫你。”徐速拍了拍徐免的肩膀。
徐免站在原地,突然開口問道:“這麼久了,怎麼不見二哥?”
徐速愣了片刻,想起什麼,說道:“老二在地牢裡守著呢,以免有漏網之魚逃跑,壞了大事。”
徐免的心終於放下來,安心回屋補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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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裡昏暗一片,蓮玉荇一進入就不適應的眯起了眼睛,地牢裡擠滿了人,無一都是女人和孩子。
“進去!”
有人在背後使勁推了一把,蓮玉荇踉蹌著撲倒在地上,手心火辣辣得疼。
她慢悠悠坐起來靠在牆上,借著昏暗的光一看,手掌上沙土糊了一片,沁出血來。
等到全部人都進來後,那人鎖上門,讓眾人老實點,然後守在出口處。
蓮玉荇催垂下眼,表情沒什麼波動,突然頭上投下來一片陰影,抬起頭,發現是和她一起被抓的那個小孩。
她彎了彎嘴角,“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沒說話,突然蹲了下來,從衣服裡拿出來一塊布巾,幫她包紮傷口。
布料很粗糙,接觸到傷口的同時帶起一陣刺痛,蓮玉荇嘶聲,恍惚間聽到小孩甕聲甕氣說話,“小棉花。”
小棉花?蓮玉荇忽然笑了笑,小棉花,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她伸手把小棉花抱到身邊,摸了摸她的頭發,問她:“小棉花怕不怕?”
“不怕。”小棉花小聲說話,“我娘會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