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幾十裡,送信的人快馬加鞭趕往京城,頭頂始終跟著一隻雄健的蒼鷹。
進了城之後,送信的人換了偽裝,一路小心翼翼躲開人群,進了端王府才摘了頭上的帷帽,向賀硯隨恭敬行禮。
賀硯隨坐在主位,正查看著密信上的內容,旁邊停著那隻蒼鷹,氣勢昂揚,不像飛了幾天幾夜。
“辛苦你了。”賀硯隨放下密信示意送信人坐下,送信人十分惶恐,先是呈上了護送完好的重要案冊,才心情忐忑地坐了下來,靜聽吩咐。
十九把案卷呈上,賀硯隨隨意翻看了幾頁,麵色漸漸凝重。
先前他調查錢敏行蹤之時,曾發現錢敏和蓮丞相的門生有所聯係,便順藤摸瓜讓人調查下去,將調查結果彙集成冊。
就是賀硯隨手上這本。
這裡麵記載了一些和蓮丞相關係密切的官員,秘密站隊皇子、貪贓枉法,更有甚者勾結突厥,意圖叛國的證據。
其中就包括平城太守江軒。
先不論蓮丞相裡麵的內容隨便一頁,都可以讓丞相府死無葬身之地。
賀硯隨呼吸滯澀,仿佛手裡的是燙手山芋,旋即忽地合上手裡的冊子。
“裡麵的內容你可有見過?”賀硯隨看向送信人,眼神尖銳,冷冷質問道。
送信人身子一抖,登時站起身,慌忙解釋,“王爺明鑒,小人拿到這書冊之時,書冊便被特殊的蠟油封口,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偷看裡麵的內容。”
賀硯隨給十九使了一個眼色,十九意會,立刻查看了書冊上的封蠟,確實是端王府特有的手法。
送信人就快給賀硯隨跪下了,欲哭無淚,俄而賀硯隨擺擺手,已經恢複到了平常的模樣,速度快到讓人覺得是幻覺。
沒人察覺到賀硯隨暗暗鬆了一口氣,他語氣淡淡,“那就好,這裡麵的東西夠誅九族,若你想看也得掂量掂量。”
“是是是。”送信人擦了擦頭上的汗,連連稱是。
問清楚之後,賀硯隨便讓十九把人送回去休息。
二人離開之後,賀硯隨重新翻開書冊,伸出手摸著上麵的字跡,罕見地猶豫了。
他總覺得背後之人是在針對他和蓮玉荇做局,想置他們於死地。
接下來或許要對丞相府下手了。不論前世今生,蓮玉荇都很重視家人,要是告訴了她,她一定會奮不顧身,像淮安縣莊府私宅搶奪賬本一樣。
但是如果隱瞞,以蓮玉荇的性子,必然會怨怪自己,給他們的感情增加隔閡。
賀硯隨思慮許久,還是決定將此事告訴蓮玉荇。
重來一世,不管遇到多少艱難險阻,他都會和蓮玉荇一起麵對。
長安街某處巷子,十九按照賀硯隨的吩咐,儘心儘職把送信人護送回家。
隻是十九一路上心不在焉,引起了送信人的注意,“多謝大人送小的回家,您一路勞累,不如早點回去休息。”
“……啊,到了,那你好好休息。”十九恍然大悟,連連退後,“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隻是往前走了幾步,十九便停住了腳步,眼神漂浮,好似在想什麼重要的事情。
“大人,怎麼了?”送信人疑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方才在府中,十九隱隱察覺到主子的反應不對勁,查看封蠟的時候,他不小心瞧見了書冊上的內容,什麼收受賄賂,暗通敵國……
也難怪主子特意問了一句送信人是否偷看,確實是能誅九族的事情。
奇怪的是,主子竟然沒有刨根問底,以往王爺都十分謹慎,不做這種沒把握的事情。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十九心裡有了主意,背過身時臉色堆滿了笑意,他大步走到送信人身邊。
“哎呀,方才不覺得,現下倒是有些口渴,可否在你這兒討一杯水喝?”
十九放緩了語氣,加上他滿臉堆笑,沒什麼惡意,送信人愣了片刻便讓他進去了。
過了一會兒,裡屋隱約發出細微的聲音,“大人!這是做什麼!大人!”
再出來時,十九已經擦乾淨身上的血跡,環顧四周,確認沒人發現,悄然離開了。
角落裡有人驚恐地縮著身體,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
**
畫麵一轉,先前躲在角落裡的那人出現在景王府,跪在賀沅安麵前之時還在發抖,方才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回王爺,我親眼看到那人動手殺了杜郎,先前還在侃侃而談,下一秒便手起刀落將人殺了。”男人驚恐道。
杜郎就是送信人。
賀沅安坐在書桌後麵,沒注意男人的表現,垂著眼,仔細翻看著書卷,赫然和賀硯隨之前查看的那本一模一樣。
侍衛還在問話,“你確定殺人者是從端王府出來的?”
“確定。”男人小雞啄米似地點點頭,接著被帶出去了。
侍衛問出了重點,立馬向賀沅安彙報,“王爺,人確實被端王手下給殺了。”
賀沅安翻動書冊的手一頓,又繼續翻了起來,輕笑,“賀硯隨手下的人膽子可真大。”
賀沅安的笑裡帶著幾分嘲弄。
皇城之中有多少人盯著他們,那暗衛就這麼堂而皇之殺了送信人,真不知道該誇他聰明還是蠢了。
“王爺,那接下來怎麼做?”侍衛恭敬問道。
“給丞相府送拜帖,就說本王邀蓮姑娘在城外一敘。”
賀沅安眼尾透著戲謔,聽說賀硯隨和蓮玉荇近來親近了不少,關係更進一步。
現下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給賀硯隨添堵,他怎麼能錯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