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眾人再次一致朝光行注目禮。
光的小腦袋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有什麼不對嗎。”
和穀失去了表情管理,嗓門越來越大:“不,沒有什麼不對,是不對得離譜!哪有參加考試的人把考官下輸的啊?簡直聞所未聞!而且是中盤贏!”
能中盤獲勝,那就說明不是老師在讓他。棋院師範是考官,從立場上沒必要故意輸,多數時候他們偏愛下試探手,觀察考生的反應,來給出評價分數,這種試探手不會占據太強優勢,但也是萬能的防守招,不至於下不到收官階段就宣告落敗。
想明白了的和穀開始瘋狂流冷汗。
川崎若有所思地往前一步,“進藤君,你現在有空嗎。”
他也來?
“有是有……”光十分為難。
“能不能和我下一局?”
一旁的小胖子阿福抗議起來:“川崎先生!你好狡猾!趁院生的課程還沒結束,你就先搶人?進藤是和穀看中的對手喔!”
“不好意思了,職業棋手的時間比較自由嘛。”川崎也不嫌和院生爭人丟麵子,畢竟他現在是真的有空,而且也沒把阿福他們當小孩,他指了指身後的電梯,語氣迫不及待,“樓下就是自由對局室,怎麼樣,進藤君?”
期待的目光彙聚在進藤光身上。佐為自豪地抬起了脖子。
總而言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從這一乾熾熱的視線裡逃走!
如此思索著的光,毫不猶豫地點點頭。他再不走,這群院生摻雜著羨慕嫉妒懷疑的眼神都能把他架在火上烤到七成熟了!
此時,東京另一側的塔矢家。
庭院裡的綠竹竹筒“哐當”擊落,清泉穿流,簷下一人正坐許久,身形穩如磐石。
在這個塔矢行洋難得沒有對局的周末,他依然選擇了坐在棋室裡看棋譜。明子無奈地沏好一壺熱茶,端到他麵前,似帶嗔怪地說:“親愛的,感冒才剛好,要保重身體啊。”
“我知道。小亮呢?”塔矢行洋溫和地接過茶杯,問。
“已經起床很久了,大概也在研究棋譜吧。”明子失神地望著外廊,柔聲道。
想起這幾日妻子為照顧自己一直忙裡忙外的身影,縱使是隻掛心圍棋的塔矢行洋也不能無動於衷。
“這些天,辛苦你了。”
“突然說什麼呢。”明子失笑,“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了,要是真有心道謝的話,不如好好關心一下小亮吧。”
“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塔矢行洋放下手中的茶盞,“隻是他自己的路,終究還是得由他自己去走。進藤君是他非跨越不可的障礙,我們能做的就是在背後默默守護著他,不過以小亮的韌勁,想必他一定能夠跨過去吧,或早或晚。”
這時,走廊裡傳來了“噠噠”的腳步聲,夫妻倆回頭一看,卻是換好外套的塔矢亮正站在門口,一副趕著要出去的樣子。
“父親,母親,我去棋院找蘆原先生下棋了。”
亮的態度一如既往,彬彬有禮而不失親近。
“小亮,午飯要回來吃嗎?”明子身為母親當然第一個想到這個問題。
“不了,下午進藤辦完院生手續,可能會去圍棋會所,我在市河小姐那裡吃點東西就行。那麼,我出發了。”亮拉起外套的拉鏈,說。
“一路小心!”明子笑著揮手告彆,兒子點點頭便離開了家門,她才有些頭疼地歎了口氣,“你們父子都一個樣,除了圍棋什麼都不想。”
塔矢行洋隻“唔”了一聲,並沒有接話的打算,果然明子也未等他做出回應就繼續自言自語了下去:“不過,多虧了進藤,小亮最近好像乾勁滿滿呢!同樣是孩子,在一起下棋也會更開心一些吧?”
塔矢行洋笑而不語。
且不說明子和塔矢行洋的恩愛故事,我們來看看前往棋院的小亮。
他前腳剛踏進棋院一般對局室的入口,後腳就停滯在了一句某年輕棋士爆發式的“這怎麼可能”裡。
“——啊啊啊啊?!!川崎二段居然輸給這個孩子28目半?!!”目瞪口呆的路人甲。
“孩子?你說他?他還是個小學生吧?”麵無表情的路人乙看見棋盤之後突然大驚失色,“這是……小學生下出來的棋?據我所知恐怕塔矢亮都下不到這個地步!”
“塔矢亮?難道是那個塔矢亮嗎?”
“還能是誰?就是塔矢名人的兒子塔矢亮!傳說是小學生但是棋力超過職業的那個!”
“話是這麼說,可是這小子我從來沒見過啊……啊啊,這手尖用得可真大膽……”
“確實,如果是我的話絕對隻會下小飛……不過,川崎二段是不是因為對手是小學生所以輕敵了啊?”
聽到這裡,亮心中的預感早已成型,他迫不及待地加快腳步,跑到棋盤跟前。
“進藤?”
光正在和佐為討論棋盤上的問題,亮叫他的聲音忽然傳來,嚇得他猛地直起身子,驚魂甫定地拍拍胸脯:“什麼啊,塔矢,你總在莫名其妙的時機突然出現,該不會一直在跟蹤我吧?”
“不,我隻是來棋院找熟人而已……”
被他直接點破奇妙的巧合,塔矢亮罕見地臉紅了。當然這臉紅並非因為害羞,隻是他確實無法解釋這種命定相互吸引的微妙的尷尬。佐為好奇地看著他的臉,好像從中挖掘出了奇妙的細節。
“誒?塔矢亮?你是亮君嗎?”路人甲發現亮的存在,非常開心,“沒想到今天能碰見你!蘆原說你有時候會來棋院找人對弈,看來是真的?”
“塔矢君,你來看看這局棋吧。”說話的是到剛才為止都沉默不語的川崎。他輸了棋,心中雖有不忿,卻明白自己的實力確實存有漏洞,此時叫亮來參加檢討,也有一點挽回自己麵子的意思。
“失禮了……”
亮也毫不客氣,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棋盤上的終局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