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剛才我給唐掌櫃診脈，發現她的脈象雖弱卻非常平穩，這隻能證明她的求生欲極強，她一向強韌自渡，應該不會猝死，隻要她能熬過三天，就過了危險期。”玉重樓說話時，眼裡的欣賞之色毫不掩飾，唐綰妝的脈象一如她的為人，善良溫柔又不乏強韌鋒芒。
赫連曄一字字品著玉重樓的話，稍稍安心之餘，醋意卻澎湃洶湧，最終好看的薄唇擠出了一句，“難得……你倒是非常了解她。”
唐綰妝強韌自渡的那麵，赫連曄非常清楚，這次唐綰妝惹了人命官司也沒有向他求助，不是強韌自渡是什麼？
若是放在唐綰妝傾慕他的時候，唐綰妝定然不是這樣的，她定然會遞上一張字條，用秀逸漂亮的簪花小楷寫一張字條，“少君哥，速速撈我”。
那樣，他會馬上放下一切公務，親自去女監接唐綰妝回王府，然後他們就可以在一起吃好幾頓飯，一起說好多好多話，最重要的是唐綰妝不會染上霍亂。
自責沒有照顧好唐綰妝的同時，赫連曄的眸光停頓在唐綰妝的小腹，一雙密綴血絲的鳳目深處風起雲湧。
他想，唐綰妝求生欲極強的主要原因並不是有多留戀他，而是因為腹內的那幾個小野種。
惶恐，玉重樓聽見赫連曄這樣一說，心裡唯有惶恐，兄弟妻不可欺，這個道理他懂，他捫心自問，從來沒有覬覦過唐綰妝。
但說心裡話，如果有個像唐綰妝這樣年輕貌美又聰慧善良會賺錢的女子，玉重樓一定會先下手為強，提親訂婚成婚火速走起，娶過門才能心裡踏實。
“王上，我想起來大營裡還有一些瑣碎的事情需要我去處理，你保重身體，我先走了。”玉重樓顧不得說什麼公務，這樣說了一句，轉身就要離開。
玉重樓的反應在自己的預料之中，赫連曄心安了一些，開腔留人，“重樓，你等等，大營那邊查得怎樣了？”
唐綰妝說得沒錯，他是靖王，應該以公務為重，不過，他也可以公務與唐綰妝並重，二者並沒有矛盾，隻會相得益彰。
玉重樓隻好轉身回來，隨便在椅子上坐下，“王上，霍亂還沒有在大營裡明顯擴散，不過霍亂有潛伏期，不可掉以輕心，目前很有必要做好預防措施，比如火頭營煮藥湯，大營上下連服一周左右，比如在城門口施放藥湯，也是為期一周，讓儘量多的百姓喝上免費藥湯。”
“如此甚好，足以控製霍亂蔓延，你去安排就是。”微微一頓，赫連曄輕歎了口氣，聲線緩沉，染了哀戚無奈。
“重樓，妝娘對我而言尤為重要，因為她的出現，我的世界裡有了各種各樣鮮活絕美的顏色，以前我的世界裡隻有黑色，我也毫無惜命貪生之欲，換而言之，妝娘是我唯一的生有可戀，我想讓她活著，即便是拿我的命換她活著，我也心甘情願，求你想想辦法。”
即便是被廢了太子封號，赫連曄也沒有低頭求過今上或者溫太後，玉重樓尤為清楚赫連曄有多麼硬骨錚錚，如今，赫連曄竟然低聲下氣求他想想辦法，隻為了讓心上人活下去。
玉重樓動容的同時又惶恐不安，“王上，你且克製一下對唐掌櫃的喜愛之情，你這番話若是傳到太後娘娘或者今上那裡，無論唐掌櫃怎樣出類拔萃，都入不了那二位的眼，甚至會給唐掌櫃惹來殺身之禍，因為你有你的責任和擔當，你不可能時時刻刻守在唐掌櫃身邊。”
“嗯。”赫連曄一字字品味玉重樓的這番話，沒有品出來覬覦之心，玉重樓比他想的周到，他心悅誠服。
玉重樓見赫連曄聽進去了，繼續分析，“王上，我雖精通岐黃之術，但是很少遇見霍亂之症，因而這方麵的經驗比較欠缺，我覺得唐掌櫃不幸染病隻能采取常規治療，每天喝參湯維係身體元氣，喝綠豆湯驅解霍亂之毒……”
突然想到了什麼，玉重樓微微蹙了一下眉，沒有提及。
然而，就是玉重樓這短暫的一個停頓，赫連曄便覺察到了，催促，“重樓，還有什麼，你儘管說出來。”任意一個可以提高唐綰妝存活機會的細節，赫連曄都不想放過。
“啊！？”玉重樓特彆驚訝，沒想到赫連曄細致如斯，他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王上，我剛才想說，一般情況下，孕婦的抗病能力比較弱，唐掌櫃也是如此，除了喝參湯和綠豆湯，剩下的隻能交給上蒼定奪。”
“嗯。”赫連曄低眉垂眸片刻，語出驚人，“重樓，如果妝娘服了墮子湯，那她的抵抗力是不是就能強一些？”
對於唐綰妝腹中的孩子們，赫連曄就算是知道是他的種，也沒有太多感情，因為他覺得目前最重要的保住唐綰妝的命，孩子以後還可以要。
“啊！？”玉重樓驚得再次失態，“王上，可能，僅僅是可能而已，你不能為了一個還不確定的可能，讓唐掌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服下墮子湯，如果她醒了，知道了，你們的關係……怕是會發展到最惡劣的無可挽回的地步。”
人生就是如此，時時常常難以兩全，有時候，選擇帶來的後果會餘生痛苦，無藥救治。
“如果……”赫連曄淩薄好看的唇輕然抿了抿，鳳目裡蓄滿了深深沉沉的癡戀，聲線啞沉，“如果……長命百歲的妝娘餘生恨我和妝娘不在人世這兩種人生，如果隻能選擇一個，我不得不選擇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