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重樓最擔心的就是這個,畢竟赫連曄是大晟朝的中流砥柱,如果赫連曄染上了霍亂,那些宵小之輩一定就會趁機作亂,輕則赫連曄丟了王爺封號,重則赫連曄怕是會英年早逝。
在過來的路上,玉重樓就猜測到唐綰妝染了霍亂,猜測赫連曄怕是也逃不過,幸好,玉重樓這幾天一直關注著那些病倒的兵卒,幸好今天查出了一些眉目。
看到玉重樓,衛無疾就像是在沙漠裡徒步幾月的人,終於看見了綠洲水潭,“重樓先生,你回來了,太好了,王上現在還沒有明顯的染疫症狀,我等分不開他和唐掌櫃,隻能指望你了。”
邱管家看到玉重樓時,忍不住涕淚俱下,“重樓先生,你和王上能說上話,你好好勸勸王上,老奴進棺材前還想看看王上娶妻生子,不然,老奴死不瞑目。”
玉重樓並沒有因為衛無疾所說的話而安心,因為霍亂之症有潛伏期,每個人的體質和被傳染的途徑等等不同,潛伏期也不同,不過他不想讓邱管家知道太多,免得老人家徒增憂愁。
“王上安然無恙便是最好,你們彆過度擔心,先下去歇著吧,我找王上談些公務。”玉重樓回來了,邱管家和衛無疾莫名地安心了不少,兩人一起離開。
玉重樓徑直來到赫連曄的臥房門外,抬手叩門,“王上,我可以進來嗎?”
屋內靜靜悄悄,仿佛沒有什麼活物一般,玉重樓蹙眉,再次叩門,“王上,我進來了。”
話落時,玉重樓推門而入,徑直走進了內室,一眼看見赫連曄端坐在床榻前……床上的唐綰妝一動不動,赫連曄也是一動不動。
驀然,玉重樓鼻腔酸澀,曾經,唐綰妝那般喜愛赫連曄,那時,兩人都是生氣勃勃,現在兩人都是死氣沉沉。
“王上,唐掌櫃知書達理,她定然不想看到王上因為她而頹廢消沉,王上,你不僅是唐掌櫃的意中人,而且還是大晟朝的半邊天。”
晏少君是赫連曄的彆名,是已故太皇取的,寓意就是字麵的意思,有赫連曄在,大晟朝便是海晏河清,今上是一國之君,赫連曄是國之少君。
“重樓,我……”赫連曄一張嘴就哽住了,他渾身上下散發著非常悲傷絕望的氣息,仰麵閉目片刻緩緩睜開眼。
“重樓,我現在就是後悔,尤為後悔,當初妝娘傾慕我時,我沒有回應她,如果時光倒流,我一定會明白地回應她,我非她不娶……可惜,她等不到我迎娶她的那天了,可憐,我赫連曄注定就是個孤寡命。”
捉著唐綰妝過分冷涼的手,赫連曄自責低語,“妝娘,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你,我終是不配得到你。”
“王上!”玉重樓忍不住喊了聲,他實在是不想看見這樣頹廢的赫連曄,“王上,你彆這樣好不好?唐掌櫃福大命大造化大,或許就會化險為夷度過這一劫,容我給唐掌櫃診脈看看。”
“嗯。”赫連曄嘴上答應了,可是卻一動不動,依舊捉著唐綰妝的手不放。
曾經患過厭女症的赫連曄情深如斯,玉重樓尤覺心酸,他甚至想代替唐綰妝染上霍亂,他孑然一身,死就死了,死了後,每年的清明節,還有摯友赫連曄和唐綰妝給他的墓前放一束白菊,死而無憾。
衛無疾醫術精湛,靖王府首席禦醫的名頭可謂是名副其實,衛無疾診脈確定唐綰妝染上了霍亂,玉重樓對此毫不懷疑,他就是想再診脈看看,潛意識裡希望能意外發現點什麼,最好能給赫連曄一些安慰。
從袖袋裡拿出一塊簇新的白帕子,玉重樓把白帕子覆蓋在唐綰妝的皓腕上,指尖微沉,垂眸診脈。
赫連曄一眼不眨地盯著玉重樓的手指,落在唐綰妝皓腕上的手指,若是這幾根手指有任何逾越,赫連曄便馬上揮劍斬之。
玉重樓並沒有察覺赫連曄一雙鳳目裡醋意和警惕雙飛,片刻後,他撤開手,正要拿走那塊白帕子,可是慢了點兒。
白影一閃,這塊白帕子已經到了赫連曄的手裡,赫連曄漫不經心地團了團,漫不經心地丟入自己的袖袋裡。
這……玉重樓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糧,被噎得掩口咳嗽了好一會兒,還好,還好,赫連曄還懂得提防著他,這就證明赫連曄還沒有因悲傷而失控。
“王上,唐掌櫃這種症狀的病人極易猝死,不過……”玉重樓剛說到這裡,被赫連曄一把揪住了領口,男人一雙好看的鳳目裡升起碎碎密密的希冀,催促,“快說!不過什麼?妝娘不會走的是不是?”
“咳咳咳……”玉重樓喘不過氣了,劇烈地咳嗽起來,見狀,赫連曄鬆開手,修長好看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
“咳咳咳……王上,你且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完。”玉重樓從未見過如此情緒起伏的赫連曄,在他的記憶裡,赫連曄一直都是端坐雲端的神祗,什麼都不掛懷,永遠都是不悲不喜。
現在,唐綰妝憑一己之力將赫連曄拽下雲端,把赫連曄變成了一個有悲歡喜怒的凡人,挺好的,這樣挺好的。
“好。”赫連曄再次捉了唐綰妝的手,萬般憐惜地搓著,他討厭唐綰妝手上那股子令他不安的沁涼……皇爺爺走的時候,手也是這般冷涼。
玉重樓略略思忖,轉身離開,“王上,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