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地知道，榮爵曾與今上對弈多次，從無敗績。
今上臉上密織的慈祥頃刻間消散一空，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個逆子，一直都很會氣人。
就在今上要去抓茶盅砸人時，赫連曄斂眸低笑了聲，“她棋藝高超，榮爵曾與她對弈一局，執黑先行，算出最後要輸三子半時，那小子主動認輸了！”
虛虛地，今上虛虛地抓了抓空氣，不氣也不惱了，在弈棋方麵，他曉得榮爵天賦異稟，沒想到那個女子比榮爵還要厲害。
今上隻知道赫連曄藏在靖王府裡的那個女籍是個商人，現在見赫連曄猛誇一個女子的棋藝，他疑惑不解，那個女商人也擅長棋藝？還是赫連曄喜歡的那個女子擅長棋藝？
忽然，今上靈感忽生，“曄兒，你心悅的這個才女多大了？天家的媳婦兒，一般來說，年齡方麵最大也就是與夫君同齡。”
赫連曄今年二十五歲了，今上實在是接受不了比赫連曄年齡大的兒媳婦，老夫少妻更容易相得益彰，若是妻子年長，生兒育女之後很快就會姿容衰敗，因此夫妻間易生嫌隙。
“十六歲。”赫連曄一說起唐綰妝的相關，他的神色，語氣以及聲線都溫柔的不行，“正因為還小嘛，太難哄了。”
十六歲……今上想到靖王府裡的那個女籍正是十六歲，是巧合，還是就是同一個人？
這些疑問雖然把今上一顆慈父心撓的癢癢的，但是也不急在一時，今上確定嫡長子赫連曄的心儀女子年方十六，有才有脾氣，這是重點，這就夠了。
好久，今上好久都沒有與赫連曄聊得如此歡愉，“曄兒，上次我們聊得如此融洽，那年……你十二歲了，一晃眼，十三年過去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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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十三年，朕八成已然駕鶴西遊，幸好你還有妻兒相伴。”
生老病死這種話題總是令人傷感，赫連曄卻嗤笑了聲，“嗬，父皇哪能走那麼快？算命的不是說兒臣會英年早逝？兒臣的壽數加給了父皇，父皇會長命百歲。”
“不稀罕，朕不稀罕長命百歲，你還小，不會懂，人活太久了沒意思。”今上說著，說著，想到了什麼，眼神極致傷感，如垂死之鳥。
赫連曄了然，微微凝眉，“父皇何必因為那個寡情無情人作繭自縛？人生一世猶如草木一秋，每日當充實又快樂。”
今上知道赫連曄對生母鐘離鈴沒什麼感情，然，他不是赫連曄，窮儘大半生也走不出來。
“父皇，雁州地帶盛產美人，你知道吧，兒臣挑上幾個燕瘦環肥的送過來？”赫連曄慶幸今上沒有厭女症，不是非誰不可，他樂見今上及時行樂，反正哪兒都有愛慕富貴虛榮的，你情我願，各取所需而已。
“放肆！”今上一下黑了臉，誰都可以送給他美人，唯獨赫連曄不可以，不然，楚家會借此大做文章彈劾赫連曄，這不是他樂見的。
“嗬……”赫連曄嗤笑出聲，“財富，權勢以及美人，沒有哪個正常的男人不愛，父皇不必擔心楚氏之流，他們想成事兒，除非兒臣死了，父皇不知，自從結識佳人後，兒臣無比貪生惜命。”
“到此為止。”今上想聽的打聽不出來，不感興趣的，赫連曄熱情如斯。
“好，兒臣告退。”赫連曄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從袖袋裡摸出來一個硯匣，放在了今上的麵前。
嘩！今上看看那方端硯，再看看這個硯匣，嘩的一下，今上想到了什麼，嗓音顫抖，“曄兒，這是……”
赫連曄負手佇立著，神色慵懶，“硯匣，那年，兒臣掛帥出征北疆前，其實做好了這個硯盒，當時沒有給父皇是因為留了彆的念頭。
萬一兒臣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還，算了吧，山遙路遠，屍首裹回到京城時，怕是腐臭得不成人樣了，父皇看了隻會餘生噩夢纏身。
不如在這盒子裡放上兒臣的一綹頭發，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兒臣不在了，留給父皇一綹頭發，也算是報了養育之恩。”
“你……孽子，孽子……”今上聽完，已然涕淚俱下，嗓音顫抖得厲害，“滾……滾……”
說著，今上一手抹眼淚，一手抓起什麼就要砸人，看清是已然包了漿的紫檀木硯匣，刹住，不舍得砸了，終是哭出了聲，伏案痛哭。
外麵的文公公聽到動靜，慌忙進來，嚇壞了，“今上……王上，你們……”
今上痛哭流涕，說不出整句話，“……可憐……曄兒……十二歲……保家衛國……孽子……疼死朕了……”
文公公聽不懂，眼巴巴看著赫連曄，後者簡而概之，“文爺爺，就是那個破硯盒把老頭子弄哭了，我當年沒給他，尋思著萬一戰死了，在盒子裡放上一綹頭發留給老頭子，總好過一具馬革裹的腐屍吧！”
瞬間淚目了，聽到赫連曄這樣一說，文公公也是老淚縱橫，上前給今上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