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家破產,一顆寶珠被衛家人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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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寶珠在院子裡釣魚,魚竿插在泥裡,魚線垂在水裡,底端沒有魚鉤。
他從來沒釣上來過魚,打發時間而已。
阿冬站在他的身後,手舉一把遮陽傘,“寶珠少爺,您該回屋了,太陽會將您曬傷。”
“太陽怎麼不把我曬死?”
“……”
邱寶珠抓了一把翡翠打的珠子串,這樣的翡翠珠串他串了幾箱子,串的不是珠子,是男人無法言說的苦澀。
“阿冬,你本來可以留居國外,卻成了我的傭人,你恨我嗎?”
阿冬老實道:“有點。”
“不恨我就好。”邱寶珠狀若未聞。
“我挺恨衛樹的。”邱寶珠話一轉,又忽然道。
阿冬影子一晃,目露難色,“寶珠少爺,你的皮又癢了嗎?”
“衛樹要是知道你這麼跟我說話,你這個月的工資要被扣一半。”
“我拿的是年薪。”
“那年薪扣一半。”
“你……”
沒等阿冬說完,邱寶珠忽地丟下珠子,翡翠本來就脆,許多珠子直接碎了。
阿冬看得心疼眼疼,恨不得直接趴在地上用舌頭都給舔了。
“我不想活了。”沒什麼情緒的話從邱寶珠嘴裡說出,有些像戲子在演戲。
下一秒,邱寶珠跳進了湖裡,水花四濺。
衛家彆墅群輝煌耀目,波光粼粼的人造湖泊如同綠色水晶鑲嵌其中。
波浪一層層漾開,由大變小,最後徹底合上,一切掙紮都了無痕跡了。
“臥槽!”阿冬終於回過神,他飆出一句臟話,扔了傘就跟著跳了下去。
衛樹趕回來的時候,邱寶珠已經被撈了起來。
他奄奄一息地趴在枕頭上,阿冬抹著眼淚在給他吹頭發。
“我是不是死了?”
“寶珠少爺……”
“都重新投胎了,怎麼還叫我寶珠少爺……”
“寶珠……”
“我都說……”邱寶珠無力得恨不得直接上吊,聲音剛拔起來,就聽見樓下傭人喚衛樹的聲音,他骨頭瞬間軟了,又趴了回去。
衛樹的人未至,管家老錢的聲先到。
“衛先生您彆著急,阿冬當時就跳下去把寶珠少爺撈起來了,醫生也已經看過,目前無大礙,好好休息幾天就行。”
春寒料峭天,衛樹著一襲黑色風衣,頎長暗影投落,長腿邁進房間後,一張極冷峻的臉出現在邱寶珠視野內。
邱寶珠立刻開始氣若遊絲。
阿冬雖然表情複雜,可也是表現得萬分心痛與擔憂。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醫院ICU病人家屬正在對病人進行最後的告彆儀式。
“寶珠?”
聽見衛樹微冷的低沉音色,邱寶珠眼皮抖了一下。
他的確是想尋死的,最好死得轟轟烈烈。
好讓衛樹知道,不管是雞鴨牛羊還是人,都得散養,圈養不僅長不好,還容易得抑鬱症。
但這不沒死成,他可不能讓衛樹知道自己主動尋死,衛樹要是知道,非抽他一頓不可。
“阿冬說你跌進了湖裡,怎麼這麼不小心?”衛樹擔心的眼神壓向邱寶珠的臉,邱寶珠的心臟狂跳起來。
“以後不要再去釣魚了。”衛樹直起身,撚了撚邱寶珠身上的被子,語氣變得冷峭。
邱寶珠的手指在被子下麵攥緊,他的臉色白得淒慘,當真像極大病一場。
這一遭,邱寶珠的活動範圍又被人為縮小了。
阿冬在邱寶珠好了之後苦勸,“你就好好跟衛先生過日子不行嗎?非作什麼呀?一開始你還能在山裡騎馬逛逛,就因為你說馬瘋了帶你掃碼闖閘道它想去小吃街美食城,害得衛先生隻讓你在家裡。這次你又你跳湖,門檻你都邁不出去了。”
邱寶珠啃著蘋果,“你站著說話不腰疼。”
“給我唱兩句歌吧。”
“愛就像泡沫,是彩色的……”
在阿冬不算悅耳的歌聲裡,邱寶珠啃完了一隻蘋果,接著啃第二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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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樹從公司回青羽山時,邱寶珠窩在沙發裡看電影龍貓,不算專注。
他眼皮耷拉,綠瞳隻留了一線,像是要睡著了。
老錢走到衛樹旁邊,將今天邱寶珠的活動內容、路線、午睡飲食排泄情況都一一做了詳細的報告。
男人低眼,骨節分明的手指勾住領帶,輕易拽開後摘下,“吃得太少了,讓營養師調整食譜。”
做完記錄,老管家欲言又止。
“說。”衛樹眼梢掃過去。
“阿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寶珠少爺的體重每天都在掉,他看起來開心也是為了讓我們不被你責備……”老錢欲言又止。
衛樹目光朝縮在沙發裡的男人看過去,他穿著質地柔軟的真絲睡衣,褲腳滑上去,露出皓白腳腕。
他額前碎發都偏至一邊,鼻梁挺直,鼻頭小巧微翹,唇肉紅潤飽滿,還能隱隱望見紅豆似的小唇珠,唇角自然地翹著,一張被養得極好,純媚到極點的臉。
“你認為我對寶珠不夠好?”衛樹反問老錢。
老錢哪敢說主家的不好,歎了口氣,隨衛樹作去了。
反正他瞅著,眼前這情況,不妙。
揮退傭人後,衛樹輕手輕腳走到邱寶珠身邊。。
他正要挨著坐下,邱寶珠卻突然驚醒,連連後縮。
看著衛樹變得危險的眼色,邱寶珠後知後覺,他小心爬過去,“我做噩夢了。”
以往衛樹都會安慰他,今天卻問,“什麼噩夢?”
“……”邱寶珠眨眨眼睛,捕捉到電影畫麵,“我夢見下雨了,我在等公交車,龍貓不讓我上車。”
隻要不看著衛樹的眼睛撒謊,邱寶珠什麼瞎話都說得出口。
衛樹捏住邱寶珠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
邱寶珠的一雙綠色眸子,瑩瑩宛轉如貓眼,睜大時更加明亮靈動,實在讓人愛憐得緊。
交換了一個炙熱的吻之後,邱寶珠摟住衛樹的脖子,“衛樹,我想去讀書。”
衛樹眼裡的溫度漸退,手指捏著邱寶珠白玉似的耳垂,“不是已經拿到研究生學曆了?還想繼續深造?”
邱寶珠慢慢坐起來,“那是你幫我拿到的,我想去讀書,跟學曆無關。”
“想學東西?”衛樹將邱寶珠拉回到懷裡,“我給你請老師。”
翌日,邱寶珠心如死灰地上起了課。
課間休息時,阿冬無語道:“你何必呢?這下好了,不僅出不了門,還要在家上課。”
邱寶珠:“不如死了算了。”
阿冬:“就是。”
反應過來的阿冬甩起了腦袋,“寶珠少爺,你想出門,為什麼不直接和衛先生說呢?他那麼喜歡你,不會不允許的。”
“他喜歡我,所以才不允許。”邱寶珠悵然,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跟衛樹談戀愛。
阿冬不懂。
“那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邱寶珠想了想,轉著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邱寶珠人如其名,他在寶石鑒賞珠寶設計等領域都有著驚人的天賦,有天賦並且還喜歡。
他在衛樹給他請的老師的課上總能獲得發自真心的誇讚,一定程度上,也轉移了一些他的注意力。
課連上了三個月,老師拿出了一塊不易得來的琥珀讓他設計胸針。
琥珀不是什麼珍寶,尤其是對收藏品眾多的邱寶珠來說,衛樹已經搜羅了幾大筐寶石給他玩兒。老師給的這琥珀奇異就奇異在裡麵有一汪水,水是可以流動的,沒有像動植物琥珀那樣被樹脂注入封死。
邱寶珠埋頭苦乾,他使用白水晶和綠色碧璽以及撿來的鳥羽做裝飾,琥珀則作為胸針主體。
他花了一個月時間,在工作室啟動切割機,打磨機等,忙得不亦樂乎。
隻是還未完工,阿冬告知他,老師辭職了。
“衛先生說,你可以繼續釣魚了。”
邱寶珠眼角抽搐,“釣他大爺。”
將要完成的胸針被邱寶珠丟進抽屜,他又回到了無所事事的狀態。
衛家隻有阿冬會跟他說話,其他人既不跟他住在同一棟彆墅裡,也不會邀請他去做客。
邱寶珠是衛樹的愛人,衛樹當然也很愛他。
可邱寶珠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知道吃吃喝喝,再就是收藏各種價值不菲的寶石,在衛家那些妯娌眼中,這跟隻雀兒沒什麼區彆。
和他來往的話,簡直是有失身份。
邱寶珠樂得逍遙自在,不釣魚了就在後院騎馬,馬沒得草啃,啃那牆角的山茱萸,把老園丁氣得哇哇叫。
“此時情緒此時天,無事小神仙。”
邱寶珠洗腦自己是在世外桃源采菊東籬下,見不到南山也能悠然。
有些作用,雖然作用不大。
臨近八月,衛樹提前送了邱寶珠生日禮物,一副……鐐銬,戴在腳上的。
這讓邱寶珠好不容易攢起來的悠然蕩然無存,一絲不剩。
腳鐐分彆圈住了邱寶珠的左右腳腕,閃爍著冷光的細鏈條隨著主人走動,不時與木地板相撞,它的長度不算很長,恰好使人足以邁出去一步。
單看是很好看的,不知是什麼材料製成的暗金色,金芒如星點,它被橡木地板映襯著,宛若湖麵水紋,若隱若現。
可再好看,捆縛在人的雙足上,就失了珠寶首飾的雅致韻味,跟那鎖狗栓牛的大鐵鏈無甚差彆。
站在珠寶設計的角度看,它很美。
站在邱寶珠的角度看,他真成衛樹養的狗了。
“衛樹……”邱寶珠開口。
衛樹抬起頭,摸了摸他的頭發,淺淺笑意的眼神後麵更多的是不允置喙,“寶珠,這個世界太危險了,我是為了你好。”
得了吧,就是變態,邱寶珠心想。
卻一字都不敢說出口。
在邱寶珠戴上腳鐐後,阿冬連續一個星期在他麵前大氣都不敢出。
被衛樹乾得哭叫時,衛樹摸到了邱寶珠突起的肋骨。
“你瘦了。”
邱寶珠說:“衛樹,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我親手給你做蛋糕吧。”
“但是我們生日那天,你可不可以把我的腳鐐打開一天,就一天。”
衛樹看似無法拒絕邱寶珠的任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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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冬以為邱寶珠說要親手給衛樹做蛋糕是開玩笑的。
起碼不應該用糖,用老鼠藥都顯得正常許多。
“真難抹平。”邱寶珠抱怨著累。
阿冬實話實說:“報看。”
“貴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