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少爺,你很愛衛先生嗎?”
邱寶珠一頓,把剛抹平的奶油不小心刮下來了一大塊。
若他和衛樹都還是十八歲,那他一定會大聲說:當然,我愛衛樹,我愛死衛樹了!
可他已經三十歲了,也是他被衛樹軟囚的第十年。
“不知道。”邱寶珠把奶油補回去,“你春天還問我恨不恨衛樹。”
阿冬麵不改色,“我一直覺得,愛恨都是同時存在的。”
邱寶珠用了一百分的心思,一比負一百完成了圖冊上的水果蛋糕。
衛樹昧著良心說好看好甜好吃,打開了邱寶珠腳上的鐐銬。
衛家家主和家主配偶的生日宴,自然是門庭若市,上門拜訪祝賀的人絡繹不絕,禮物卻都是挑的邱寶珠喜歡的,這是A市的名流們不需言語便已達成的共識。
彆墅群被使用做了宴會場地,衛樹忙著待客,前後左右都是奉承。
邱寶珠身穿白西裝,他把自己的脖子放在了工作室的切割機刀口下方。
阿冬看著這一幕,渾身僵硬,“寶珠少爺,這真不是開玩笑的。”
那切割機連鑽石都能切開,切人體那還不跟切豆腐塊似的。
雖然邱寶珠隻是想用切割機把脖子上的珍珠項鏈切開。
如果隻是普通的項鏈,邱寶珠也不用冒著生命的危險一定要切開它。
這項鏈和普通項鏈不同,它裝有定位器,同時上有鎖扣,鎖是指紋鎖,隻有衛樹能打開。
邱寶珠啟動了機器,嗡鳴聲在耳際響起。
阿冬絕望地閉上眼睛,如同被推上斷頭台的死刑犯家屬。
阿冬震驚於寶珠少爺秀美溫順如羊羔的外表底下藏著一顆火熱又極富勇氣和自我的心。
因為大多數都不可能為了所謂的自由,拋卻已經在手的潑天富貴,以及,把自己的頭放在切割機下麵。
在阿冬看來,寶珠少爺的神經和衛先生的變態比起來,不遑多讓。
扳手都擰不斷的金屬材料,切割機一碰就斷,珍珠崩了滿地,按停止鍵稍慢一步,邱寶珠脖子血流如注。
阿冬忙用手帕去捂。
“隻是破皮,沒事。”
邱寶珠出逃了,帶著阿冬一起消失在了生日宴上。
-
八月半,彎月懸掛樹梢頭,青灰夜色下,山中衛家彆墅區燈火通明。
黑壓壓的山被暗埋的燈管照亮如在白晝下,下山的幾處閘道接到通知,接連封死。
前來參加宴會的客人見主人家出了事,安慰一番後,懂事地告辭。
熱鬨喧天的衛家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傭人和保安四處搜尋的動靜。
年輕的家主坐在餐廳,仍是西裝革履,四周冷光粼粼,卻都不及他眼底逐漸蓄起來的寒意。
衛樹用勺子不緊不慢地吃著剩下的生日蛋糕,
“找到了這個。”老錢捧著一隻匣子下樓,“還有一張紙條。”
衛樹把紙條拿在手裡。
“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衛樹,再見。”
衛樹手指摩挲著紙麵,笑了一聲。
不聲不響的,就這麼跑了,他從前怎麼不知道,寶珠如此心狠。
紙條被放下後,衛樹打開匣子,裡麵是一枚嵌著帝王綠翡翠的扳指,優雅又不失氣勢,翡翠下麵甚至還埋著一顆色澤溫潤的天然珍珠。
“要不……”老錢試探性地開口,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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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算了吧”沒說出口,但寫在了臉上,含在了語氣中。
“去找。”衛樹將扳指戴到手上,垂著眼,眼底一片寧靜的陰鷙,“我要和他談談。”
老錢試圖勸告,滿臉的為難之色,“衛先生,醫生昨晚就已經住進衛家,一直在等您,您要不先看看醫生?寶珠少爺出去玩兩天,不會出什麼事的。”
很快,工作室地麵上的珍珠和金屬絲也被送到了衛樹麵前,垃圾桶裡那好幾張帶血的手帕也跟著一起。
不惜自傷,也要離開他?
一旁的老錢一直等著家主的回答,他沒有其餘動作,可明顯也不是很讚同衛樹的做法。
半晌過去,衛樹落眸,開口道:“找到寶珠了,我就去看醫生。”
老錢當即喜笑顏開,哎哎地應著,轉身小跑著吩咐找人去了。
城市的另一頭。
邱寶珠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站在阿冬身後,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下口罩吃了塊臭豆腐到嘴裡後又重新戴上。
阿冬小聲問:“你還想吃什麼?”
邱寶珠指了指隔壁那家奶茶店。
“我們現在怎麼辦?”各自買了一杯珍珠奶茶之後,兩人躲在小吃街麻辣燙店旁邊的牆角。
小吃街人擠著人,八月半的夏日晚上,沒有一絲風,空氣炎熱到逼仄。
邱寶珠壓低帽簷,吸溜著珍珠奶茶。
十年來,他沒吃過一次垃圾食品,死而無憾了。
繁華到喧囂的市中心沒讓他覺得煩擾,反而感到無比可親。
而衛家,即使是用寶石黃金鑄造的,也掩蓋不了它囚籠的本質。
“先躲著,出國是彆想了,衛樹能查到,但凡是需要身份證件的我們都用不了。這樣,我們去買輛自行車,騎到大西北。”
阿冬嗆了一大口。
“阿冬,要不你回去吧。”邱寶珠忽然說道,“你劍橋畢業,沒必要,真的。”
“我現在也回不去了啊,衛先生肯定會把我打死。”
“……法治社會。”
“那衛先生不還是把你關了十年?”
邱寶珠帶著阿冬,打車到了奶奶家,奶奶家位置偏僻,在城東。
城東都是自建房,挨著建了一整片,要不是修得還算統一漂亮,看起來都有些像貧民窟。
野草都長到二樓了,蒿草升到二樓耀武揚威地俯視無家可歸的兩個男人。
“……”阿冬無言,“寶珠少爺,你奶奶是野人啊。”
“我奶奶在我高中的時候就被我爸媽氣死了,這房子太偏,又破,賣不出去,就閒置了。”邱寶珠沒有鑰匙,隻能翻進院子裡。
阿冬把行李箱丟進去,自己也跟著翻了進去,他一落地,就忙著給邱寶珠拍掉身上蹭到的灰塵。
“今晚先在這裡打發一夜,明天的事明天再說。”邱寶珠累得睜不開眼睛,他心跳一直很快,像是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一般。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個臥室出來,和衣躺下,很快就入眠了。
天空泛白時,邱寶珠被窗外的光晃醒,他坐起來,甩甩腦袋緩了會兒。
俄頃,邱寶珠搖搖晃晃起身想去把破破爛爛的窗簾拉上,可當站到窗邊時,他臉上血色在瞬間內褪儘。
院外,不見月色,黑魆魆的。
男人一手揣在夾克的兜裡,一手夾了支煙,他靠在車門上,身形微躬,細支香煙火光明滅不停,不時照亮一次他陰沉的眉眼。
許是察覺到了,衛樹拿下嘴邊的香煙,撩起了眼皮,眼鋒刀子一樣刮遍邱寶珠的全身。
身後一陣穿堂風,邱寶珠的心劇烈地跳動。
他茫然回頭,穿戴整齊的阿冬拎著他的行李箱,打開了門,他顯然不敢看邱寶珠,隻低著頭說話,“寶珠少爺,我是為了你好。”
監視,無法逃離的監視,背叛,徹頭徹尾的背叛。
一股甜腥的味道從喉嚨裡翻上來,邱寶珠手指掐著窗欞,指甲一寸寸斷開,鮮血淋漓。
“衛濟冬我操你大爺!”邱寶珠衝過去一把推開阿冬,他慌不擇路衝下樓梯,踉蹌得差點摔倒,卻發現就連院子裡都是衛家的人。
邱寶珠驚魂甫定,眼前發昏,他扭頭從後門跑出去。
院子裡帶刺的荊條抽得他兩條小腿上全是血痕,眼淚從臉上一道道地流下來,他哽咽著爬上圍牆,重重地摔在地上。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這和他想象中的談戀愛不一樣,和他想象中的美好人生也不一樣。
身後很快出現了迅捷有力的腳步聲。
巨大的恐懼逐漸籠罩了邱寶珠,他不想回衛家,不想再當籠子裡的金絲雀。
他要跟衛樹分手,他不要跟衛樹談戀愛了。
他不要那些寶石,不要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富貴生活,他不開心,不快樂。
他恨死衛樹了。
鮮血擠不進邱寶珠的嘴裡,卻擠進了他的眼眶,淹沒了他貓眼石一樣的瞳孔,世界變得猩紅而又模糊。
一輛貨車駛來,他隻聽見聲音,茫然四顧。
“邱寶珠!”
“寶珠少爺!”
邱寶珠在身體被貨車車頭撞散的痛楚中想,現在知道叫了?都怪你們。
-
噩夢乍驚。
痛意還未散儘,四肢百骸在劇痛中淪陷。
邱寶珠慘叫一聲,抓緊胸襟,將自己抱成一團,汗水滲出,很快就浸濕了他的衣裳。
怎麼死了還要痛?
當疼痛將尾巴收回後,邱寶珠喘著粗氣,失神地看著前方。
過了半天,他的眼神才慢慢聚焦。
視野裡被他看清的第一樣事物是書桌上的一塊大石頭,石頭開了幾處窗,上麵還有用馬克筆做的幾處筆記。
這塊石頭是邱寶珠高一的時候在玉石市場買回來的。
因為種好水足,他想等有了好的想法之後再切開,結果還沒等邱寶珠想好,邱家破產,他這塊石頭也被拿去變賣。
它為什麼會在這兒?
它也死了?
邱寶珠疑惑地坐起來,懷裡布料手感熟悉,他低頭,看見了一直陪著自己睡覺的阿貝貝!
被衛樹丟掉的阿貝貝!
阿貝貝阿貝貝阿貝貝阿貝貝阿貝貝阿貝貝阿貝貝阿貝貝!
邱寶珠熱淚盈眶,先把臉埋進去深深吸了一口!
之後,他才開始環視四周以及每一處角落。
這是他年少時所住的房間,一切物件都無比熟悉。
可這處房子,在他們家剛破產時就被法拍了!
他回家了?
他回到過去了?
邱寶珠咬了自己手腕一口,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驚愕的同時,顧不上穿鞋,他赤腳踩到地板上,奔到隔壁衣帽間全身鏡前。
鏡子裡出現自己少時明亮的臉,戴著眼鏡,像還沒睡醒,以及看起來沒什麼力量卻修長柔韌的身形,熟悉棉質的睡衣,還有手中印滿向日葵的阿貝貝。
好久不見……
他還在為著自己有一雙綠眸而苦惱的少年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