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在子時。
江遲麻利的吃完剩下的叫花雞,收拾乾淨殘局,隨後兩個人順著河邊溜達回去。
夜晚的河水波光粼粼,與天上的星星交相輝映,水天之間,像是一條看不見的傳送帶,這頭連著那頭。
蘇白想到學過的一句古詩:“星稀河影轉,霜重月華孤。”
世事無常,唯有我心歸一,冷靜自持。
想通這一點,感覺這幾日的負麵情緒一掃而空,身心通暢。
江遲默默地跟在身側,沒有說話,卻長腿走小步,努力使自己的影子和蘇白的影子交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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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位於民居的正中央,方正對稱的布局,青磚黛瓦雕刻十分精美,門口放的不是尋常的石獅子,而是兩個玉石鐫刻的巨大海蚌,蚌殼微開,露出裡麵的珍珠。
古樸莊重而又神秘的氣息撲麵而來。
走進庭院,院子的中間有一口十分寬敞的井,三麵走廊,走廊上有序的掛著木牌,此刻井口堆滿了黑紅色交織的鮮花,每個木牌上麵也都掛了一朵,裝飾的像風鈴一樣。
蘇白從未見過這種花:“這是什麼花?”
江遲解釋:“是黑色蜀葵,我們家族的象征花。”
旁邊正在忙碌布置幡旗的陳伯聽見對話,從自己孩子的手中拿過一支還未修剪的黑色蜀葵恭敬地雙手遞給蘇白。
“送給您。”
通體呈黑色,花瓣花瓣很大且質地特殊,類似於皺紋紙質感,有的是單瓣,有的是多瓣,一層層疊裹著,花心則是紅色五角星的形狀。
紅與黑的碰撞,至死方休的糾纏。
祠堂的院子裡,人來人往,匆匆忙忙。
江遲尋了一個凳子給蘇白在走廊裡坐下,除了鮮花,他們還在布置幡旗。
深藍色的旗子上畫著特殊的白色符文,每個旗子上麵的線條多少都有些變化,應該是代表不同的含義。
幡旗插在屋頂上把院子圈住。
地上也在用白色的顏料畫著符文,年輕的小輩們彎著腰互相配合,有人提桶,有人拿著書對照指示,有人負責繪製。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進行著。
直到月亮升至頭頂,眾人才結束工作,集體更衣回到祠堂的院子裡。
他們集體穿著玄色的長冠服,中衣的衣領,衣袖,緣邊為紅色,露出的褲子襪子也為紅色。
江遲也去換了一身,他回到蘇白的麵前,伸出一隻手作邀請狀。
俗話說人靠衣裝,穿上這一身,整個人的氣質與之前那個林子裡抓雞的少年完全不一樣。
翩翩我公子,機巧忽若神。
許是蘇白打量的的眼神有些直白,江遲微微偏頭,將手又往前遞了遞。
蘇白把手搭在他的手上,隨他一起來到院子中央,那口井的旁邊。
江潤生站在正前方,陳伯與他的兒子站在一側打鼓,其餘人圍繞他們而立。
“正子時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聲響,舞起。
眾人跳起一種步調怪異的舞蹈,時而向前,時而攜手轉圈。
江潤生張口發出囈語似的歌調,拉長的音節仿佛在徐徐展開一張古老的曆史畫卷。
一曲儘,鼓聲停,眾人垂手而立。
所有的幡旗無風自動,旗上的符文發出亮光彙聚在空中,門口海蚌緩緩張開蚌殼,珍珠發出耀眼的光芒直射月亮。
月亮接收到信號之後,灑下一片銀白色的柔光照亮井口。
江遲抓緊蘇白的手:“我們現在要跳進去。”
蘇白沒有遲疑,借力率先跳入井中,江遲緊隨其後。
井口在二人進入後光芒消失,海蚌也恢複到原來微張的狀態,隻有幡旗上的符文還在空中交織成一張網。
江潤生率眾人盤坐在地上,齊口低聲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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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口井就像一個通道,蘇白與江遲一直在黑暗中下墜,在這奇特的時候,蘇白的身體極為放鬆,江遲卻有些支撐不住。
他努力握住蘇白的手,眼皮卻堅持不住的想要合上。
見此,蘇白不得不伸手攬住他的腰,將二人的距離拉近,貼合在一起,確保不會在這下墜的過程走失。
不知過了多久,蘇白看到四周出現了和幡旗上相似的符文,隻不過,這裡是金色的。
符文有生命一般不斷地遊走、變化,像是在努力傳達某種信息。
她嘗試去記住。
又過了一段時間,隻聽噗——
他們沉入大海。
黑色、靜寂。
口袋裡的鱗片開始有反應,散發出深入骨髓的寒冷,它穿透進入到蘇白的身體裡麵,順著血管開始遊走。
蘇白的身體結構並沒有發生太大變化,內部依然是正常人類的構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