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注意到了張恒的目光,荀爽笑著介紹道:“伯慎,子毅賢侄,這是小女阿采,字女荀。”
這……
張恒立刻為自己剛才那有顏色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卻也生出了些疑惑。
漢代是豪族政治,雖然也是上層壟斷官場,但這些豪族大多讀書認字,所以多少要些臉麵。大多數官員為表清廉,為官都是隻身赴任,最多帶著妻子而已。
比如自己伯父張溫,妻兒都在南陽老家,他在京城多年孑然一身,也隻納了兩房小妾。
可荀爽這老家夥來京城做司空,沒帶妻子兒子也就罷了,怎麼反倒帶著女兒,著實奇怪。
這時,荀爽的女兒荀采對著張溫和張恒躬身行禮道,“見過伯父,見過世兄!”
“荀娘子不必多禮。”張溫笑著揮了揮袖道。
張恒也趕緊拱手道:“見過娘子!”
一番寒暄之後,荀爽趕緊問道:“子毅賢侄,城中……可都一切安排妥當?”
照他的想法,能逃離雒陽就不錯了,彆瞎折騰了,自己侄孫的命才最重要。
奈何張恒和荀攸都一門心思打算搞事,荀爽也是無奈,隻得把詢問的目光放在了張恒身上。
“今日城中之事,皆是公達一手謀劃,怎麼,叔父對公達的謀劃沒信心?”張恒笑著反問道。
“這倒不是,公達這孩子生性內斂,行事穩重,做事老夫向來放心,隻是……”荀爽苦笑道,“雒陽城中董賊爪牙甚多,老夫擔心公達身陷險境。”
張恒搖了搖頭道:“自古成大事者,不問生死,公達既有除賊之心,叔父該感到欣慰才是。”
就算荀攸計劃得再怎麼周密,風險也還是有的。
想得到什麼,就得承擔相應的風險,君不見陳宮一聽說能夠有機會乾這票大的,甚至直接放棄了提前出城,興高采烈地跟著荀攸去了。
“話雖如此,可是……”
張恒勸慰道:“叔父不必擔憂了,等料理完了董賊爪牙後,公達自會前來會合。倒是咱們,還是先啟程吧。”
雒陽城外有一小城,名曰:諸氏聚。前些日子陸續出城的所有人,如今都在諸氏聚中,張恒等人自然要前往與其會合。
“眼下也隻能如此了。”荀爽歎了口氣道。
畢竟此處離雒陽還是太近了些,當下眾人再次上馬,直奔諸氏聚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途中張恒下馬去方便的時候,伯父張溫卻湊了過來,解開褲帶噓噓的時候,卻衝張恒笑道:“子毅,你可是好奇荀慈明在雒陽圍觀,為何還帶著女兒?”
“這……”
望著一臉神秘的張溫,張恒忽然嗅到了一絲八卦的味道。
伯父,你都多大的人了,而且還是當朝太尉,這般背後議論人家真的好嗎?
但張溫都已經遞話了,張恒隻好無奈道:“還請伯父解惑。”
“本來荀慈明是隻身赴京上任的,荀采是幾個月後被他詐病誆騙來的……”
聽張溫講述這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饒是張恒,也當場被驚得目瞪口呆。
原來荀采十七歲時就出嫁了,嫁給南陽陰氏陰瑜為妻,不久便生下了一個女兒。但好景不長,兩人成親兩年後,陰瑜便一命嗚呼,隻留荀采寡居在家。
後來潁川郭氏郭弈的妻子病亡,便想娶荀采為妻。荀氏、郭氏都是潁川大族,世代交好,荀爽自然爽快答應,便寫信給女兒荀采,要她改嫁。
如今這時代民風彪悍,還沒有對女性進行道德上的束縛。改嫁是非常稀鬆平常的事情,甚至上層貴族娶寡婦的例子也非常多。
比如原本曆史上,劉備的皇後吳氏,曾是劉焉的兒媳,曹丕的皇後甄宓,也曾是袁紹的兒媳。甚至曹操後來的正室卞夫人,也隻是歌姬出身,輪到曹操手中的時候,早不知道換過多少手了,可曹操還是把她扶為正室。
究其原因,還是這時代對傳承比較看重。寡婦,特彆是生過孩子的女性,已經證明有生養的能力,自然也就成了搶手貨。
荀爽要求女兒改嫁,也是人之常情。但哪知道荀采卻是個性格剛烈的奇女子,非要為陰瑜守節,堅持不肯回家。於是荀爽便扯了一個謊,說自己重病將死,要女兒回來看自己一眼,這才把荀采騙到了雒陽。
來到雒陽之後,得知真相的荀采羞憤欲死,當場就要拿剪刀自儘,幸好被荀爽及時攔下,此事在雒陽還鬨出了好一陣風波,不然張溫哪會知道來龍去脈。
經此一事,荀爽也不敢再逼迫她改嫁了。
與郭弈的婚事告吹之後,南陽陰氏那邊知道了情況,也寫信斥責荀爽的不地道。
你要你女兒改嫁本無可厚非,但你來騙,來偷襲是什麼意思,看不上我陰氏是吧。那好,從此一刀兩斷就是!
憤怒的陰氏直接扔了一封和離書過來,表示荀采從此與陰氏再無瓜葛。
這場鬨劇雖然就此落下帷幕,但荀爽卻是丟人丟大發了。
身為當世大儒,他誆騙女兒是為不慈;答應郭弈嫁女卻沒能做到,是為無信,偷襲陰氏是為不義。數條罪狀加身,荀爽又羞又憤,當場就病倒了。
這次是真的病倒了,緩了一兩個月才恢複過來,從此絕口不再提女兒改嫁之事了。
於是,荀采就這麼留在了雒陽。
“子毅你是不知道,荀慈明那次可是太丟人了!”
張溫滿臉戲謔的笑容,宛若張恒前世上大學時的舍友一般陰損。
好吧,原來還有這麼一檔子事。
受到如此打擊,也難怪荀采整天冷著一張臉,倒也是個可憐人。
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