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下民易虐,上蒼難欺,暴秦最終也難逃被付之一炬,成為焦土。這便才有了其餘百家的出頭之日。”
聽著張恒這番言論,李儒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他再怎麼聰明絕頂,也不可能超脫時代。
而張恒剛才所說,乃是數千年後總結出來的經驗,是他難以望其項背的金玉良言。
“子毅似乎並不排斥我法家學說?”李儒問道。
張恒笑道:“諸子百家,皆是先人智慧所在,每一家都有其可取之處,我又有何資格去排斥。然治亂之道,非得百家並用不可,文優兄以為如何?”
“子毅此言,振聾發聵。沒想到臨死之前,還能聆聽大道,也算死得其所了。”
李儒對張恒拱手一禮道。
張恒卻有些氣惱。
敢情我跟你說了這麼久,你還是要尋死是吧。
“文優兄非得執意尋死?”張恒皺眉道。
“吾道已敗,留此殘軀又將何為?”李儒低聲道,“子毅之才,宛若留侯在世,必能安邦定國,又何需我這點微末之才幫襯。”
張恒再次無語。
我恨鐵頭娃!
既然如此,那隻能使出最後一招了。
“文優兄執意要走,張某也不好強留,隻可惜……”
“可惜什麼?”李儒疑惑道。
“張某方才說過,治國之道,當百家並用。待到天下太平之時,我必定再開稷下學宮,重現百家爭鳴之盛世。我本想請文優兄入內當個老師,傳授法家學說,使天下人知法懂法,隻可惜文優兄一心求死……也罷,那我隻能再找其他人……”
“什麼,你要我向天下人傳授法家學說!”
張恒的感歎還沒完,便被李儒打斷,聲音中充滿了震驚。
“怎麼,文優兄秘技自珍,不願傳授?”張恒似笑非笑道。
“廢話,我怎會不願傳授!”
李儒死死盯著張恒,原本充滿死誌的目光中,忽然爆發出一絲微弱的希望。
“隻是……你真敢這麼做?”
“我為何不敢?”
“方今天下,是儒門之天下,他們豈會允許?”
麵對李儒的質問,張恒笑了。
“誰敢不服,殺了就是。”
語氣很輕,聲音很淡,但李儒卻完全能感受到張恒的決心。
這家夥是要玩真的!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他年若助劉玄德取了天下,說不準……真能完成此事!
那自己心心念念的事情,豈不是有了著落!
李儒想做的事,無非是重現法家治國的盛況。至於複仇,那隻是附帶的條件而已。
這個目標,與張恒所想有某種重合之處。
自董仲舒給儒家安上天人感應的神秘色彩之後,雖然奠定了儒家統治思想的地位,卻也阻斷了它發展的可能性。
再者,天人感應這玩意兒實在是荒誕,注定要被掃進曆史的垃圾堆。
所以,張恒一直在想,能不能構建一個新的意識形態。
從周代以來,都是承天命者得天下的思想。
這個思想不能算錯,但問題也就隨之出現了。
憑什麼你能承接天命呢?
對此,諸子百家給出了兩種解釋。
一種,是上天注定。天生就該你能得天下,和天人感應學說有異曲同工之妙,卻也是張恒最討厭的一種。
至於第二種嘛,張恒就比較喜歡了,也比較科學。
有德者,可承天命,可得天下。
一個德字,說明了一切!
無論從哪個角度,第二種都要優於第一種,至少它不要求你去拚投胎技術,同時對你做出了道德能力的要求。
而張恒卻想再更進一步。
什麼狗屁天命,都是假的!
有德者,上蒼庇不庇佑我不知道,但一定會受到萬民的擁戴。
萬民擁戴者,自然就能得到天下!
這,才是張恒想要的意識形態。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第一步就得破除儒家對思想的壟斷,複現百家爭鳴的盛況。
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法家。
張恒和李儒的理想實現了部分重合,也就有了合作的可能。
望著滿臉震驚的李儒,張恒臉上露出了笑容,緩緩開口道:
“我欲斬斷天命,文優兄以為如何?”
轟!
李儒腦中的思緒瞬間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