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箭射中了嗎?
毫無疑問,當然是中了。
高順自幼習武,又在邊地與胡人廝殺多年,射術自然毋庸置疑。
雖然是在夜裡,但他距離王匡不過十數丈,這個距離若是射不中,他也沒臉活著了。
可射中的地方……卻有些不同尋常。
王匡正在水中瘋狂遊著,忽然感覺身後一疼,急忙扭頭看去時,卻發現一根箭矢直挺挺地插在了自己的屁股上。
鮮血霎時間流淌而出,與周遭的河水融為一體。
王匡雖然吃痛,但更多的還是憤怒。
你射也就射了吧,為何非要射我屁股?
這實在是……
喬瑁我與你什麼仇,什麼怨,你要如此羞辱於我!
這卑鄙無恥之徒,我誓殺你!
被疼痛這麼一激,王匡遊得更快了。
岸上,高順也有些鬱悶。
他明明瞄準的是王匡的頭顱,結果卻射中了屁股,而且還是這麼近的距離下。
莫說高順不敢相信,就算說出去也沒人信啊!
以至於他都愣了片刻,等反應過來,準備繼續射箭時,王匡的身影卻早已消失在了視線範圍
高順趁著月色看了許久,卻終究沒能找到王匡的身影。
這……
高順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惶惑、心煩、憤怒、憋屈……或許都有,但最多的還是尷尬。
為將十數載,今夜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一個時辰前,高順聽從張恒的指令,率軍出城之後,立刻展開了衝鋒,對包圍南門的敵軍展開了突襲。
一番衝殺後,自然是大獲全勝,卻也顧不上追殺潰散的敵軍,便繼續向王匡大營殺去。
果不其然,正如張恒所料,高順率軍趕到之時,趙雲早已發動了第二波夜襲,甚至已經突入王匡營寨,開始了屠殺。
高順見狀,卻沒有立刻上去助戰。
戰況已經很明顯了,趙雲穩操勝券,自己又何必上去湊熱鬨,反倒不如去截斷敵軍歸路。
於是,高順過王匡大營而不入,徑直率領軍隊趕到濟水河邊。
王匡軍敗逃之後,勢必要往陳留的方向而去,高順便率軍守在橋邊,準備來個以逸待勞。
可他終究算錯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玩命奔逃的王匡慌不擇路,連個火把都不敢點,又哪裡能分辨清楚道路。
好在高順後來也意識到了,便率軍沿著濟水四處搜尋敗退敵軍的下落,隨後便聽見了王匡的仰天大吼。
埋伏也埋伏到了,自己的箭也射中了,但卻還是讓王匡逃了,這叫什麼事啊!
高順望著流淌不息的河水,嘴角滿是苦澀。
“罷了,罷了,許是王匡命不該絕……”
一旁的成廉卻還是有些不甘心,“將軍,咱們苦心積慮在這裡布下埋伏,為此甚至錯過了敵營的廝殺,如今卻還是讓王匡這狗賊給跑了。今夜之戰,咱們卻是半點功勞也無……”
一聽這話,高順的臉色也垮了下來,剛剛平複的心情又變得有些躁動。
“皆是我射術不精所致……事已至此,再不甘也是無用。”高順深吸了口氣,安慰道,“此戰過後,長史必然會進軍陳留。屆時我主動請戰,定要為兄弟們討一份功勞回來!”
成廉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抱拳道:“將軍倒也無需自責。”
並州軍不懼廝殺,不怕傷亡,隻唯恐不能立功受賜。
因為……他們苦得太久了。
……
平丘城頭。
高順率軍出城後,張恒便一直立在城頭觀看。
儘管他看不到具體戰況,卻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直到一個多時辰後,敵營中的動靜漸漸平息下來後,張恒臉上露出了一抹喜色。
“子龍得手矣!”
賈詡也笑著點了點頭,“子龍將軍英勇無雙,不愧為大將之才!”
營中沒了動靜,隻能有兩種可能。
要麼趙雲戰敗,要麼王匡戰敗。
要說是一萬西涼鐵騎全軍覆沒,張恒壓根不會想這種可能性。
所以隻能是第二種。
王匡戰敗,趙雲控製住了敵營。
隻是不知王匡的下場如何,是死了還是率軍逃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天漸漸亮了。
晨曦的微光中,張恒隱約看到遠處有一支大軍緩緩向城下行來。
為首之人,卻是一身白袍銀甲,上麵沾染了許多乾涸的血漬,不是趙雲又是何人。
“哈哈哈……子龍回來了!文和,快命人打開城門,我要親自出城去迎咱們的功臣!”
“遵命!”賈詡笑著拱手道。
片刻後,城門大開。
張恒帶著僅剩的數百親兵衝了出來,直奔趙雲大軍而去。
這時,趙雲也看到了張恒,急忙命全軍停止前進,自己卻與方悅快馬迎了上來。
“拜見長史!”
兩邊離得近了之後,趙雲趕緊下馬參拜道。
“子龍免禮!”
張恒揮了揮手笑道,同時也下了馬。
扭頭望著那長長的俘虜隊伍,便對趙雲笑道:“子龍此番功勞不小啊!”
此言一出,趙雲臉色一變,急忙單膝跪地道:“末將不遵軍令,擅自進軍,此罪萬死猶輕,還請長史責罰!”
“行了,起來吧。”張恒揮了揮手笑道,“我既已將決斷之權交於你,何時進軍便由你說的算,又何罪之有?再者,昨夜全賴子龍奮勇殺敵,我軍方才由此大勝,此乃大功一件,子龍又何必妄自菲薄。”
說話間,張恒走上去親手將趙雲扶了起來。
望見趙雲身上的血汙,不由皺眉道:“沒受傷吧?”
趙雲爽朗一笑道:“長史放心,些許敵軍還傷不了末將。”
張恒這才點了點頭,“沒受傷就好,隻是你如今也是一軍主將,今後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再不可親自衝殺。”
“長史教誨,末將謹記。”
趙雲連忙拱手應了下來,隨後卻又低聲道:“長史,末將鬥膽進言,今後……您也不可如此次一般困守孤城了。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您身係天下安危,又怎能以身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