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時間,算不得許久吧。”
“五年還不久啊!”
劉備很想敲開張恒的腦殼,看看裡麵到底都是些什麼東西。
張恒微微搖頭,望著遠處的蒼茫,卻見天地之間一片灰白。
這煩擾俗世被大雪覆蓋之後,一切都顯得寂靜無聲。
冬日的寒風吹來,張恒忍不住拉緊了身上的大氅,又彎下腰在地上抓了一把,在手中揉成一個雪團,不停地揉搓著。
白雪入手,一股刺骨的寒意立刻襲來。
劉備看得有些好奇,不由也學起了張恒的動作。
“玄德公,涼嗎?”張恒笑道。
“廢話。”
劉備沒好氣地嘟囔道,卻沒扔下手中的雪球。
但隨著不停地揉搓,身體卻跟著有了反應,不多時手竟然熱了起來。
“現在呢?”張恒又問道。
“手是不涼了。”劉備有些無語道,“但你能不能彆打啞謎了。”
張恒將手中半融化的雪團扔了出去,手卻依舊熱乎乎的。
“很簡單的道理,欲速則不達。”張恒聳了聳肩道,“萬事萬物,皆有其定數,非人力所能及也,隻能交給時間。正如地裡的莊稼一般,不經夏雨秋霜,冬雪春塵,又怎能開花結果?”
“子毅,莊稼是不開花的。”劉備善意提醒道。
張恒瞬間沉默,同時用無奈的眼神望著劉備。
這隻是個比喻而已,你何苦打斷我。
“玄德公明鑒,莊稼雖不開花,卻仍得曆經四季磨難,才能籽粒飽滿。若一味拔苗助長,最終隻能顆粒無收。”
劉備總算是明白了張恒的意思,不由歎了口氣。
張恒繼續道:“去年收攏了百萬黃巾,今年打了兗州之戰,都隻是勉強支撐而已。明年當然可以繼續用兵,隻要能勝,一切自然都沒問題。但如此行事,終究是兵行險著,一旦戰事不利,陷入僵持之時,後方便有可能會鬨出亂子。
戰事僵持數月,則府庫資財耗儘,軍中士氣低沉;戰事僵持半年,則民間怨聲載道,百姓無衣無食;戰事僵持一年,則後院起火,各地叛亂。
一旦到了這個地步,玄德公這兩年苦心孤詣經營的成果,將蕩然無存,更有可能頃刻崩塌。”
劉備依舊默然無語,卻跟著點了點頭。
“強如前秦,始皇奮六世之餘烈,成華夏之一統,書同文,車同軌,是何等的豐功偉業!
然天下一統之時,國殷民富卻不知存恤,依舊過度征發徭役,消耗民力,致使遍地白骨,生民無路。
等到二世登基踐祚,趙高禍亂朝綱,大澤鄉一點星星之火,卻成燎原之勢。數月之間,天下皆反!
最終鹹陽城破,楚人一炬,大秦便成了可憐焦土。始皇的千秋霸業,也成了黃粱一夢……”
說到這裡,張恒神情肅穆起來,對劉備鄭重拱手道:“前人殷鑒不遠,還望玄德公鑒之慎之。”
麵對張恒的恐嚇,劉備顯然也是走心了,麵色一片肅穆。
“子毅,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懂。隻是方今天下大勢,與暴秦相去甚遠。咱們固然可以休養生息,可其他人卻不會停下來。難道任由他們爭奪地盤,咱們卻隻是這麼看著。一旦那些人發展壯大,必然要興兵作亂,對咱們不利。”
張恒笑道:“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隻是不能大規模征戰,稍微出手遏製,還是應有之理。野心之徒雖多,但天下紛擾至此,他們隻知爭名奪利,而不懂存恤民力,無論有多大的地盤,都是不堪一擊!”
就現在這麼個情況,你想要兵,想要糧,想要地盤,也得有才行啊!
能產出的總量就那麼多,你一味地破壞,而不去生產,資源很快會枯竭,繼而陷入惡性循環。
這是客觀規律,誰也無法違背。
“五年,隻需五年時間!”張恒伸出一把手道,“咱們就能府庫充盈,兵源充足,百姓家有餘財。屆時若諸侯們還是這副模樣,大軍便可南征北伐,平推天下!”
聽到這裡,劉備頓時來了精神。
“五年時間就夠了?”
“不錯,以眼下的屯田之策,五年時間,就能存下足夠三十萬大軍作戰一年的糧草物資。三十萬大軍,難道還不足以橫掃天下?”
以徐州集團目前的情況,人口是不缺的,兵源也是不缺的,唯獨糧食物資方麵欠缺而已。
隻要錢糧充足,張恒就能開啟戰爭模式,莫說三十萬大軍,就是五十萬也不成問題!
“三十萬大軍,倒也夠了。”劉備再度點了點頭。
“昔年高祖起兵時,已近知天命之年,而光武平定天下之時,亦年逾四旬。玄德公如今才過而立,春秋鼎盛,又何須擔憂?”
最後這句話,聽得劉備心花怒放。
“子毅所言是也,咱們都還年輕,陪他們繼續耗下去就是了!”
不過他立刻反應了過來,皺眉道:“子毅,你將我與高祖、光武相提並論,有些不太妥當啊。”
張恒笑了,“是下官失言,玄德公恕罪!”
“好了好了,不過是無心之失,我又豈會怪罪。隻是這種話,萬其他人麵前提起。”
“遵命!”
二人邊走邊聊,又逛了一會兒後,劉備終於扛不住風雪了,便提議回去。
“走,今天晌午我請客,咱們去我府上吃火鍋可好!”
“玄德公相請,下官不敢推辭。”張恒笑道。
在劉備家裡蹭了一頓飯之後,張恒才抹了抹嘴巴,拍了拍屁股回了家。
直到張恒離開之後,劉備才想起了今天的正事。
“娃娃親的事兒,子毅到底算不算答應了?”
……
從劉備府上回家後,時間已經到了下午。
陽光正好,張恒便讓人泡了壺茶,躲在院子裡曬太陽。
今天是臘月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
初平二年,應該就這麼過去了吧。
陽光灑在身上,給張恒帶來一陣炙熱的暖意時,他心中卻開始盤算著明年的計劃。
回顧這一年來,也算做了很多事情。
首先便是冀州。前幾天荀諶歸來,向劉備彙報了冀州如今的情況。
張遼依舊駐軍在安平,防備著北邊的公孫瓚。
上半年的一場戰爭,袁紹和公孫瓚雖然未能得逞,但韓馥也是損兵折將。三方各自罷兵之時,卻將整個冀州也分成了三部分。
北邊的常山、中山、博陵,完全納入了公孫瓚的掌控。
東邊的渤海、河間、清河卻在袁紹的控製之下。
韓馥能實際掌控的地方,也就魏郡、趙國、巨鹿、安平四個郡國。且韓馥性格庸暗,優柔寡斷,麾下大部分地方卻都被士族控製著,實力最弱。
在這種情況下,若非張遼的大軍,他的地盤早就被袁紹和公孫瓚吞並了。
冀州暫時就維持原狀吧,隻要徐州不動,袁紹和公孫瓚應該也不敢動。他們再想擴張,估計隻能向北往幽州看了。
可幽州是劉虞的地盤,兩人一旦伸手,勢必會引起劉虞的不滿,到時候又免不了一場刀兵。
而且袁紹和公孫瓚這對表麵兄弟,還能維持多久的關係,也是個未知數。
其次便是司隸地界。
董卓伏誅,李儒控製著朝廷遷往關西,算是暫時不用去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