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數代之後,張氏從頂流世家慢慢沒落成中等豪族,甚至泯然眾人當個富家翁,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盛極必衰,有些事情太過,反而就到了頭。
若有人將自己政治能量全盤繼承,一旦出了個不肖子孫,直接將家族帶溝裡去,可就一切完全了。
當然,這種想法太過驚世駭俗,張恒是不敢在三個老家夥麵前說出來的。
“父親,孩兒倒是也有此意,隻是唯恐蔡公不願……”
張恒苦笑一聲,故作為難道。
一聽這話,荀爽頓時眼睛一亮。
“賢婿若是不願,誰還敢強求不成!”
蔡伯喈,你不是能掐會算嗎,不知你有沒有算到這一層!
還汙蔑我閨女就會生女兒,你閨女倒是生了兒子,你帶得走嗎!
說到底,荀爽除了跟蔡邕置氣之外,也有自己的擔憂。
荀采以前嫁給南陽陰氏,生了個女兒,如今又生個女兒,這讓荀爽心中難免惴惴不安。
難道女荀注定隻能生女兒?
這可不行!
在荀采生出兒子之前,蔡琰的這個兒子,就是張氏傳承香火的唯一保障,也是自己女兒老去之後的依靠,可不能被蔡邕帶走了。
張恒滿臉為難道:“嶽丈此言差矣,前者有約在先,此事小婿實在是不好開口。要不,勞煩三位……”
此言一出,三個老家夥的目光也開始閃躲起來。
你張子毅不願得罪人,但我們也是要臉的人好吧。
“那就先拖著,總之不能讓蔡伯喈把孩子帶走!”張溫冷笑一聲,聲音滿是堅定。
“可是等滿月之後,蔡公若執意帶走……”
“老夫不管,反正這唯一的孫兒不能給彆人!”
張嶽一瞪眼,索性耍起了無賴。
三個老家夥對著張恒一頓施壓,最終要表達的意思隻有一個。
孩子不能帶走!
都是長輩,張恒也不好反駁,隻能苦笑著應和下來,此事才告一段落。
……
三個老家夥的算盤打得很好,但奈何蔡邕也不是吃素的。
蔡老頭回了學宮之後,卻是當場請了一個月的長假,接著又翻了一夜的古書,用儘了自己畢生才學,想給孫兒取個好名字。
以至於第二日他再度登門時,兩個眼圈都是黑的。
“賢婿啊,快將孩子抱來,老夫要為我孫兒取名!”
蔡老頭大馬金刀地往位置上一坐,捋著他那發白的胡須,再度宣示著自己對孩子的主權。
張恒連忙點了點頭,笑道:“嶽丈稍候。”
不一會兒,兩個孩子都抱了過來。
“嶽丈通古博今,學究天人,幫兩個孩子一起取名吧。”張恒笑道。
“不過舉手之勞而已,賢婿不必如此客氣。”
蔡邕接過孩子後就開始搖頭晃腦,好像在憋什麼大招,臉上卻是便秘一般的表情。
好半天之後,蔡邕的大招終於蓄勢完畢,悠悠開口道:“子曰:歲寒,然後知鬆柏之後凋也。老夫便為此子取名為鬆。人生天地,無信不立,無節不友,無道不盈。
望此子如鬆柏一般,守身持正,氣運綿長。”
蔡邕這番話,自然是旁征博引,引經據典,願景也是極其美好的。
但張恒聽完之後,臉色卻和吃了蒼蠅一樣難看。
張鬆……
這個名字可不吉利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某個火鍋盆地的二五仔,也是叫這個名字,最後死得老慘了。
“怎麼,賢婿以為不妥?”
蔡邕見張恒不語,還以為他不滿意,急忙問道。
“妥,太妥了,多謝嶽丈賜名!”
張恒忽然反應過來,這小子可不姓張啊,人家姓蔡的好吧。
蔡鬆!
嗯,這樣聽起來就順耳多了。
蔡邕這才滿意地笑了,“此子乃我蔡氏獨苗,老夫為他取名乃是份所應為,賢婿何必客氣。”
張恒又把女娃抱了過來,“還得再勞煩嶽丈一番,為這女娃娃也賜個名。”
在蔡邕的觀念裡,女孩就隨意多了。
隻見他一撚胡須,嗬嗬笑道:“詩經有雲: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便與此女取名為蓁,賢婿以為如何?”
蔡邕吟誦的這句詩,張恒自然是知道的。
其出自《詩經》的周南篇,名叫桃夭,是一首慶賀年輕姑娘出嫁的詩。
其中的桃之夭夭,其葉蓁蓁,是形容桃花盛開,綠葉隨風搖擺的意思。
桃花正盛,桃果未熟,枝葉隨風搖曳,正是形容女性略顯青澀的美好年華。
用這一句,也可以看出蔡邕對這女娃娃的期望,是想讓她將來長大之後,當個氣質溫婉的賢妻良母。
“多謝嶽丈賜名!”
張恒拱手笑道,算是接受了這個名字。
取了名之後,兩個孩子又被抱了下去,張恒和蔡邕在堂屋裡對坐飲茶。
聊著聊著,張恒忽然笑道:“這兩日,城中出現了一些流言,不知嶽丈可有耳聞?”
“老夫一直在城外教授學子,何曾聽過什麼流言。”蔡邕納悶道。
“既然嶽丈不知,那小婿便鬥膽直言了……”
張恒笑著將自己編造的內容說了一遍。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蔡邕聽完之後,頓時大為惱火,猛地一拍桌案,整個人須發皆張。
明明六十歲的老頭了,卻是瞪大了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嶽丈息怒,此事不過是流言而已。”
“無風不起浪,此事背後必然有人授意,老夫饒不了這些小人!”
蔡邕大怒道,氣得麵色通紅,眼中滿是凶光。
卻是連飯都不吃了,直接拂袖而去。
看他那模樣,顯然不會善罷甘休。
望著蔡老頭的背影,張恒嘴角勾勒出了一絲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