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鄴城外。
沮授與審配在城門外並肩而立,身後跟著一同出迎的官員。
張恒出使冀州本就是光明正大,消息早傳了過來,一路上雙方也一直聯絡著,自然知道張恒抵達的日期。
在外人看來,這幾年冀州與徐州交好,韓馥也緊跟劉備的步伐,互派使節乃是再平常不過。
但也有聰明人,第一時間便感覺到了這次出使的不同尋常。
不說其他,就單單張恒二字,就能引起足夠的關注。
那可是徐州的二號人物,誰家出使會派這種級彆的官員?
“正南,張子毅此來,必有所圖啊!”
迎接的隊伍前,旌旗的招展下,冀州彆駕沮授捋須道,望向遠方的目光若有所思。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要奪冀州了。”審配冷哼一聲道。
沮授苦笑道:“我與你商議正經事呢。”
“我沒開玩笑。”審配冷冰冰道,“前兩天便有探騎來報,張子毅此行帶了五千騎兵。若隻是單純的出使,他為何要帶這麼多兵馬?再者,一直駐紮在安平的張文遠也回來了,也帶了數千兵馬。
如此一來,這鄴城之中,可就有他徐州的一萬大軍了。”
半月前,在安平前線駐紮六年之久的張遼,忽然給韓馥來了一封書信,以身體抱恙為由,要求來鄴城修養。
這六年來,張遼替韓馥擋住了公孫瓚的數次進攻,可謂居功至偉。
如此要求,韓馥當然沒有理由拒絕,當即應允。
不過十日,張遼便帶著五千親兵來到了鄴城。如今再加上張恒麾下的五千人,這鄴城誰說的算,可就不好說了。
“唉……”
沮授歎息一聲,開口道:“蟄伏數載,徐州終於要有動作了,天下即將進入多事之秋。隻是沒想到,首當其衝者,卻是我冀州。”
“不會沒想到吧。”審配冷笑道,“若我是張子毅,想要向外用兵,也必先拿下冀州。誰讓咱們好欺負呢!”
“這……”
沮授一時語塞,隻得苦笑搖頭。
縱然猜出了張恒要拿冀州,但兩人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憤怒,隻是有些不甘與遺憾。
究其原因,是韓馥這幾年的表現,實在是太拉垮了!
六年前,徐州幫韓馥擋住了袁紹和公孫瓚的進攻,給他爭取了片刻的喘息之機。
按理說,你理當潛心發展,積蓄實力,將來也好擺脫徐州的控製,甚至將被占的地盤奪回來才是。
可韓馥呢,他這幾年的表現不能說是毫無作為,也可以說是一塌糊塗。
得一夕安寢後,他便開始了放飛自我。
身為當代名士,韓馥自然也是個風流人物,有著獨屬於自己的愛好。
他不喜酒色,卻獨愛風月,沒事就寫寫字,練練畫。
更是養了一幫子清談之士,整日高談闊論,針砭時弊,簡稱嘴炮鍵政。
按理說這愛好既不傷財,也不勞民,雖然狂放了些,但也沒什麼不好。
但錯就錯在韓馥的身份。
他若是普通的富家子弟,這種愛好自然沒什麼,甚至還會被傳為一段佳話。
但他是一方諸侯,任何與爭霸無關的愛好,都是愚蠢且短視的。
不僅如此,韓馥為了能把自己繁重的政務中解脫出來,甚至直接任命長史耿武總督政務,彆駕沮授負責兵事,將權柄下放。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就是不是一個合格的君主。
且這幾年,韓馥一直唯劉備馬首是瞻,差點連主權都放棄了。
久而久之,再好的忠臣良將,也日漸心寒。
沮授和審配就在此列,所以張恒要拿冀州,他倆雖然失落,卻談不到憤怒。
張子毅要,那就給吧,早死早超生。
二人唯一擔憂的,卻是自己的功名前程。
歸順徐州之後,自己能否得到重用,這一身才華,能否得到施展?
劉玄德固然有識人之明,但自己終究非他心腹嫡係,以後想建功立業怕是難了。
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擔憂,又同時歎了口氣。
沮授幽幽道:“事已至此,且看張子毅是何態度吧。若真如正南你所言……咱們也得自謀出路了。”
審配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日頭正中之時,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
地平線上閃過一抹弧光,緊接著便是煙塵四起。
隨著馬蹄聲而來的,還有漫天招展的旌旗。
“走,咱們迎上去!”
沮授低聲道,與審配縱馬前驅。
隊伍前列,孫策見到不遠處的鄴城,又看到前來迎接的隊伍時,便立刻下令停止前進。
“長史,遠處應該是韓文節派來迎接的人。”孫策笑道。
張恒看了看對麵,見是沮授和審配二人組,立刻笑了起來。
“伯符可知,隊伍最前列二人,卻是冀州大才,咱們可不能怠慢了,隨我迎上去。”
“遵命!”
孫策抱拳應道,帶著十數名親兵,隨張恒迎了上去。
兩方人馬漸漸靠近了,等到彼此距離不足二十步時,卻都下馬走了上來。
“下官見過長史!”
沮授大笑著拱手行禮道。
六年前,張恒在冀州與公孫瓚對戰時,和沮授也有些交情。
“公與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