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誌才知道的典故,沒道理沮授不知道。
更何況人家還是本地人,對環境的掌握,自然超過戲誌才這個卑鄙的外鄉人。
沮授轉身,衝到桌案上拿起了輿圖,指著上麵一點。
“長史請看,鄴城周遭水係之中,有一條名叫漳水……”
話還沒說完,張恒就瞪大了眼睛,神情也是一片恍然大悟。
他倒未必有多博學,知道西門豹治鄴的典故。但是原本曆史上,曹操進攻鄴城的過程,他還是知道的。
官渡大戰後,袁紹發病而死,三個兒子自相殘殺,卻給了曹操可乘之機。
一場鄴城之戰,曹操引漳水灌城,雖然沒能衝塌城牆,但成功斷絕了內外的聯係。圍城數月,城中餓死大半,之後又圍城打援,擊潰了趕來救援的袁尚。
最後,鄴城陷落。
袁紹經營了近十載的大本營,冀州財富人口重鎮,從此落入曹操手中!
也就是說,曹操這廝也打算對自己玩一手水攻。
張恒想了想,繼續開口向沮授問道:“公與,漳水雖能用以攻城,但其流量應當不至於能衝倒城牆。曹操此舉,是要斷絕咱們與外界的聯係,準備活活困死咱們。”
“長史高見,下官亦是如此想法。曹操的確狠辣,此舉若成,我軍危矣!”
沮授點了點頭,目光有些發寒。
彆看鄴城糧草充足,但誰知道這仗要打多久。
再者,東邊的張郃,北邊的張遼,可都指望著鄴城補充糧草呢。
一旦內外斷絕,不出兩個月,兩支大軍將不戰自愧。
“公與既然猜出了敵軍的詭計,不知可有破解之法?”張恒開口問道。
沮授長出了一口氣,開口道:“長史,恕下官直言,水淹之計並不可怕,咱們尚能支撐。怕的就是敵軍斷絕內外,之後卻散布假消息,誘使在外大軍來援。”
聞言,張恒的眉頭也皺了起來,臉色不複之前的輕鬆。
所謂的水攻,雖然是神來之筆,但張恒並沒有多害怕。
再大的水,也不可能完全將鄴城淹沒,最多城中進點水,也有不儘其數的方法排出去。
可若是敵軍選擇圍城打援,那就不好辦了。
當一座城池無法攻破的時候,這種盤外招的使用,也就在所難免。
張遼和賈詡都不是愚蠢之人,自然能看出曹操的圖謀,但是……聰明人做事,有時候也會身不由己。
因為,自己在城中,他們不得不來救援!
最可氣的是,自己明明知道對方的打算,還無法阻止,可謂赤裸裸的陽謀。
曹操這貨跟誰學的,居然如此陰損。
就在張恒皺眉沉思之時,孫策卻大聲道:“叔父,既然敵軍想要斷絕內外,咱們就主動出擊,不給他這個機會!”
張恒瞥了他一眼,“對方兵馬是咱們的三倍,你打得過嗎?”
孫策的聲音頓時就弱了下去,“試一試嘛,總歸是有機會的。”
“有機會可不夠,一旦戰敗,就不是圍城打援的事了,整個鄴城都將不保。”
如此關鍵的戰役,沒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張恒絕對不可能動手。
“不主動出擊,難道坐視敵軍施展詭計!”孫策急道。
張恒冷笑一聲,“任他如何陰謀詭計,我自巍峨不動。看誰耗得過誰!”
“這……”
孫策有些看不懂張恒的打算。
都已經知道了敵軍的陰謀,卻無動於衷?
沮授思索片刻,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明悟,他大概知道張恒的打算了。
曹操的這一手水攻外加圍城打援,是赤裸裸的陽謀,基本可以算是無解。
身在城中的張恒,在不主動出戰的情況下,根本沒法破解。
但這招,卻有一個不算破綻的破綻——時間太長了!
無論是水攻還是圍城打援,都是穩紮穩打,一點點等對方陷入自己圈套的計謀,短時間內無法見效。
可如今的冀州戰場,卻是瞬息萬變。
北邊的張遼且不提,東邊除了張郃的三萬大軍之外,還有三支軍隊進行著對峙廝殺。
拖個一兩個月,等東邊的戰局發生變化,這邊是什麼情況,那可就說不好了。
一旦趙雲擊退了公孫瓚與袁紹的聯軍,隻需兩三日,就能救援鄴城!
所謂圍城打援,也是要實力進行背書的。
趙雲麾下五萬西涼鐵騎,曹操拿什麼打!
看來張子毅是要以身做餌,將曹操大軍拖在鄴城了。
沮授忽然感歎一聲,望向張恒的目光滿是欽佩。
身為位高權重的徐州長史,為了戰事卻這般不惜命,可謂忠臣良將矣!
沮授一拱手,滿臉嚴肅道:“長史深謀遠慮,誌慮忠純,下官佩服!”
“公與謬讚了。”張恒笑著擺了擺手。
除了沮授考慮到的,張恒其實還有另一個打算。
原本張恒打算在戰事最膠著的時候,直接出兵被袁紹和公孫瓚來個中心開花。
但戰局瞬息萬變,誰知道忽然來了曹操這麼一根攪屎棍,致使張恒計劃失敗。
既然如此,索性反其道而行之。
隻要自己能守住鄴城,曹操就不敢輕舉妄動,連帶著張遼在北邊也拖住了公孫瓚的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