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唳長安》全本免費閱讀
“芍藥、相思子、合歡、甘鬆、麝香、木香,這說的是我們名喚‘長相思’的香脂,一套五盒,含麵脂、口脂、珠粉、香膏、石黛,隻需二十兩銀子,是我們今年四月中出的極品,也是迄今為止我們店裡賣的最好的。”
浮香齋坐落在城西南崇業坊中,周遭雖不比東西市繁華,但因距離朱雀大街不遠,也不缺來客,午時過半,闊達前廳中已是衣香鬢影,人頭攢動,身材圓滾的掌櫃陳安將裴晏與薑離請入偏閣回話,雖知是大理寺查問,麵上也得色難掩。
陳安又眉飛色舞道:“這套長相思裡麵除了您知道的那幾味藥材香料,還用了些西夷神香木,好些小娘子用了我們的香脂與心上人終成眷屬,因此我們這香又叫姻緣香,四月開賣,起初還沒什麼人知道,到了六月,我們每個月限量賣五十套,您想長安城這麼多夫人小姐,五十套哪裡夠,那沒法子了,我們隻好設了門檻,要在我們這裡買兩百兩銀子以上的主顧才能買這長相思,就算這樣,也還是不夠賣……”
陳安喜滋滋地抄著手,做為這半年來長安城最春風得意的掌櫃,他不知愁為何物,大理寺查案來過幾回,他也全無心虛之態。
裴晏道:“這套香四月中開始賣,你可還記得具體是哪一日?且前幾天買香的有哪些人?”
陳安立刻道:“小人不會忘記,是四月十三開始賣的,那時候我們還未設門檻呢,眼熟的我記得,可若是夫人小姐們派了丫鬟嬤嬤們來買,或是來過一次就不來了的,我們也不認得誰是誰,更不會刻意讓大家留下姓名。”
裴晏道:“把你記得的整理一份名單出來。”
陳安應聲去往後廂,薑離則打量起這家鋪子來,浮香齋浮香齋,店如其名,幽香浮動,主店為一座二層小樓,一樓為大堂,後廂連著樓上待客雅間,再往後似乎還有片小院為製香的工坊,時辰尚早,店前店後皆忙的腳不沾地。
半刻鐘的功夫,陳安捧著一份名目出來,“大人——”
裴晏接過名目一看,“隻這七人?”
陳安賠笑道:“本店今年二月才開張,四月的時候還沒打出名頭,每日來客的確不如眼下多,小人適才查看了記錄,又問了幾個夥計,隻記得這麼七個人,其他不知名諱的客人應該還有十多人,但她們後來多半沒再來過
,小人也無從追溯。”
陳安說的誠懇,裴晏也能理解,他把名單遞給薑離,又道:“你口音聽著不像本地人。”
陳安一笑,“不錯,小人是通州人,早前也是掌脂粉鋪子的,過年那會兒,小人在通州的鋪子遇到了點難處,舊東家不打算乾了,這時候如今的東家找到了小人,小人這才來了長安,這半年做出了名堂,也算不辜負東家。”
裴晏這時道:“你們東家是何許人?”
陳安神秘一笑,“不是小人不答,是小人也不清楚,隻知東家是西夷人,來長安做生意不願風頭太露,除了幾樣香品是東家親自製作,其他拋頭露麵的事情都是小人一手操辦,東家也不怎麼來鋪子,甚至鋪子裝潢、招攬夥計工人,都是小人拿主意。”
薑離正看著那份名單作難,陳安寫了七人,這七人皆是非富即貴之家,因此絕不可能失蹤了卻無人報官。
裴晏擺了擺手令陳安退下,片刻道:“為今之計,還是要去查此七人,看是否有人買香贈與她人,甚至是買了香之後賞賜給下人也說不好,城中富貴人家,便是婢女也綾羅加身,再加上她看病的店鋪在城南,也可大致鎖定住地範圍。”
薑離也道:“膝上生病,確會選擇最近的醫館看病。”
裴晏叫來十安吩咐下去,一轉身,卻見薑離出了偏閣,去了正堂之中看香,她衣飾不凡,又是與裴晏同來,堂中夥計不知她是誰,態度卻極其熱絡,“姑娘,您隨便看,小人以為,您形容清雅絕俗,這一秋水白露香最適合您不過……”
薑離噙著淡笑,“是嗎?那便都與我說說看吧。”
夥計揚聲答應,立刻將眼前香膏從頭到尾與薑離說來,薑離聽得仔細,眼底亦微光明滅,不遠處裴晏站在偏閣門口,視線悠悠落在薑離身上。
九思站在他身邊,輕聲道:“薛姑娘不施脂粉,這是真要買還是問問看?”
裴晏道:“她不會買。”
話音落定,便見薑離對那熱情的夥計道了一聲“辛苦”又朝他們走來,那夥計忙活半晌卻一場空,頗為哀怨地望著薑離。
薑離走到裴晏跟前,“那位康老爺倒也沒說錯,這裡的香膏香脂與凝香閣的確有幾分相似,隻是比凝香閣更為精致花哨。”
九思笑道:“這年頭大
家就喜歡這些花哨。”
話音落下,外頭進來個武衛,“大人,金吾衛來消息,說戲班那邊有線索了,找到了兩個證人已送回了大理寺衙門——”
裴晏點頭,“我與薛姑娘這就回衙門。”
薑離在旁聽得一默,她有說要去大理寺嗎?但想到那凶手會模仿人聲,此條線索又的確頗為緊要,她到底很是心動,見裴晏出門上得馬背,她便也跟了上去。
上了馬車,懷夕輕聲道:“裴大人果然還是信任姑娘的,若姑娘是男子,裴大人隻怕要把姑娘留在大理寺才好。”
馬車轔轔而動,裴晏得了消息雖有些心急,卻也隻跟在馬車之後,薑離敲了敲車璧,“長恭,走快些——”
長恭馬鞭急落,馬車沿著長街奔馳起來,懷夕這時也道:“那位姑娘若是富貴人家的小姐,怎麼看病是一個人呢?奴婢覺得裴大人說得對,隻怕真是哪家得臉的下人,但就算是下人,極是得臉的,那失蹤了也該報官啊。”
薑離目光沉凝,“浮香齋四月十三開始賣長相思,那位老先生雖然記不清她去看病具體是哪一天,但也說是四月中,剛開始賣她便買了來,這位姑娘定是愛香之人。”
懷夕補充道:“且她身上香味極濃呢,昨夜三小姐雖然也濃香撲鼻,但她外出時可還知道輕重,奴婢聽吉祥姐姐說,三小姐在家的時候,常用香膏香湯養身,如此達到一種不飾而香的境地,昨夜說不定真塗了三斤香膏。”
說至此,薑離秀眉輕蹙,“浮香齋,愛香的年輕姑娘,怎麼總覺得何處有些古怪呢……”
薑離想了一路,待到了順義門外,她下馬車便問:“大人,此前調查浮香齋之時,這半年來浮香齋可有女工失蹤?”
裴晏聽得蹙眉,“不曾有,浮香齋掌櫃夥計十二人,製香的作坊內也隻有十五人,且都是陳安精心挑選,開業之後從無輪換,怎如此問?”
薑離搖頭,“我隻是在想這位姑娘有些古怪,能讓大夫一下聞出來香膏用料的,定是用香極濃,而尋常人用香,但凡知道禮數的,都極少在外出時如此張揚,再加上浮香齋在城中西南,距離仁風醫館並不算遠,我便想,那位姑娘身上極香,是否不是因為她愛濃香,而是因她本就是製香之人,如此身上才沾了極濃鬱的香氣。”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