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霈氣笑了,“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不成?”
裴晏又看回公文,“謝是不必,回去把這案子卷宗全部送來便是。”
裴晏通身油鹽不進,而他如今極得盛寵,裴國公府亦是百多年底蘊,段氏威懾也無用,段霈心知無可挽回,冷笑一聲,“行,我這就讓他們給少卿大人您送來,您可一定要替我把這案子好好查清——”
他將文書扔給九思,轉身便走,九思跟至窗邊看著幾人消失,不忿道:“本就是他們瀆職,真是好大的臉說公子不地道,咱們和他們段氏有什麼交情不成?便是有,他們辦出這麼丟人的差事,也好意思來叫囂!”
九思出完氣看向裴晏,“公子以為,此案和裴世子有關嗎?小人可聽說他這兩年在右金吾衛為了搶功,頗用了些手段,其他世家郎將早看他不慣,可偏偏不敢得罪,段氏身後還有肅王殿下,肅王殿下的性子也是眾所周知,一來二去,右金吾衛竟無人製衡段霈。”
裴晏道:“他瀆職之罪難逃,但與嶽盈秋的案子應是無關,十安那邊準備好了?”
“都安排好了,您放心!”九思眼瞳晶亮,又躍躍欲試道:“薛姑娘不愧是江湖人,果然機敏大膽,咱們這幾年辦差從來都謹慎規矩,這等請君入甕的法子還沒試過,難得她還願意配合咱們演戲……”
裴晏目光悠遠一瞬,“她性子素來如此。”
九思抓了抓腦袋,“您才認識薛姑娘多久啊,不過屬下也瞧的出,薛姑娘骨子裡就不是個墨守成規的……”-
薑離從芸香房中出來時,郭淑妤一臉緊張地跟著她,又警惕地四下探看,“這法子真的可行嗎?伯母也在府中,會不會出岔子?”
薑離道:“你不必害怕,裴大人已經布置周全,除了正門的大理寺差役,兩條街市外便儘是裴氏武衛,我也會每日來此給芸香姑娘看診。”
郭淑妤微鬆口氣,又緊攥絲帕道:“姑娘當真不能告訴我那人是誰?”
薑離點頭,“姑娘最好不要知道,這幾日姑娘想來看望嶽夫人便來,但莫露異色,知道的越多對姑娘越是不利,姑娘數次遭遇意外,或許也和凶手有關。”
郭淑妤順從道,“好,那我不問,我往後每日午時過來,待
傍晚再離開,無論如何,替盈秋抓到凶手最為要緊……”
薑離這時打量她片刻,“你可還好?”
起先來看病的是郭淑妤,如今薑離給好幾人看診,倒疏忽了她,郭淑妤慘笑一下,“姑娘安心,我便是再弱不禁風,如今這等關頭我也得堅持住,姑娘的藥我還在用,除了夜裡多夢難眠之外,沒什麼大礙的。”
薑離道:“伸出手來——”
郭淑妤亮出腕子,薑離為她請脈,片刻後放下心來,“脈象看確有好轉,既如此,那就以眼前之事為重,你也保重安危。”
郭淑妤應是,薑離告辭出府,路過門房時,見廣寧伯府十來個武衛在門口候著,薑離徹底安了心,這才返回薛府。
馬車上,懷夕掀簾看了一眼巷道兩側,輕聲道:“姑娘,那凶手真的會來嗎?”
薑離幽幽道:“去歲的案子無跡可尋,且已經定案,已經落定的案子要翻案本就阻攔重重,更彆說沒有直接證據,隻靠推演不可能抓人,而今歲那積雪意外十分討巧,唯一的破綻便是那一塊地龍火磚,凶手多半是想把案子變成懸案,懸案懸上一年半載的便成了無頭官司,凶手便可徹底脫身。”
懷夕道:“可是還有那同心佩的線索。”
薑離搖頭,“孟湘已死,就算查出她與何人有染,你以為安遠侯府會將此事公之於眾嗎?大理寺查的是命案,並非私情,屆時就算人人懷疑凶手是他,他隻要咬死不認,又有什麼法子,可如今忽然多出了一個人證,你說他怕不怕?”
懷夕不解道:“可為什麼是他呢?”
薑離也滿麵沉肅,“命案無外乎是為情為財為利,孟湘之死尚可說是為情為利,嶽姑娘之死,我也未想透,凶手與嶽姑娘並無交集,倒是與孟湘——”
說至此,薑離眉心忽地一跳,“是啊,是與孟湘……”
她喃喃自語,麵上焦灼苦思,懷夕見狀不敢打擾,直至回了盈月樓,薑離的神色也無半分鬆快,吉祥和如意不知出了何事,皆輕手輕腳伺候,又憂心地望著懷夕,懷夕輕聲道:“姑娘在想極要緊之事,兩位姐姐不必擔心。”
薑離默然少語半晚,直至沐浴時眉頭也未舒展,懷夕小心翼翼幫她擦身,見她閉著眸子一動不動,忍不住勸:“都這個時辰了,姑娘彆想了,或許
明日便有結果呢?”
說著話,她拿著帕子替薑離擦拭肩胛疤痕,剛擦上去,薑離身子一震,微閉的眸子也猝然睜了開,“傷疤,大腿外側的傷疤——”
懷夕道:“什麼大腿傷疤?”
薑離似想通了什麼關節,此刻語速極快道:“我替孟湘驗過傷,若我沒有記錯她右大腿外側淤傷之中應有一處陳年胎痕……”
懷夕還是不解,薑離一把抓住她的手,“明日一早讓長恭去安遠侯府一趟,問問宋得隆一家可曾出城!快,現在就去吩咐!”
懷夕不知為何如此,但薑離臉色頗為難看,她不敢耽誤,扔下帕子便往樓下去。
待懷夕歸來,薑離已更衣躺在榻上,她定然吩咐道:“速速歇下,明日事多,我們隻怕還得出城一趟。”
懷夕未深問,又見薑離自己放下簾絡,她也忙去歇下,自從三年前她來到薑離身邊,除了性命攸關之事外,再難解的亂子薑離也能按時入睡,這令她十分佩服。-
翌日清晨,天色尚未大亮薑離便起了身,吉祥往外院一問,得知長恭已經出門,薑離便如常更衣梳妝,又往樓下用早膳。
用完早膳,薑離披著鬥篷出院門,往府中花房而去。
薛府的花房雖遠不及慶陽公主府,卻也不輸任何一家簪纓之族,寒冬臘月,薑離步入窗明幾淨的廳堂,便見三間闊達的廂房內花架林立,花架上下一片姹紫嫣紅。
府內鬢發花白的老花匠迎上來見禮,又笑嗬嗬道:“大小姐想要什麼吩咐一聲便罷了,何需自己來看?這個時節蘭花開的正好,大小姐可要送兩盆去盈月樓?”
薑離在廳內掃視一圈,問到:“怎麼不見菊花?”